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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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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幢幢崭新的高楼,在暮春四月的天空下,显得极为肃然安静。

    几年前,这里是一个处于城市边缘的小村庄,如今,似乎在一晚之间转换了容貌。

    过去,那口年代久远的老井已被井盖遮掩,小巷里安静的青石子小路也已然不见,村子里的老人依然过着从前的生活,守护着后山上几亩平整的庄稼地。

    后山角下那些低矮的房舍还在,日日黄昏,烟囱上依然会有青烟飘散。如今,那里已成了外地劳工暂时的居住地。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绚丽多彩的广告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老一辈人不轻易更改的生活方式和一成不变的生活观念,忙碌艰辛的流动人口,和那些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在这里相互掺杂。

    这里老一辈人的乡土气息,和年轻人紧跟都市的生活习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扛着农具的老人和服饰耀眼的女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些从外地进城的摩登女孩,她们自认为掌握了都市人的着装习惯,浓装艳墨,步态扭捏地出现在小区里。而这里土生土长的老人们,却不在意都市潮流,一开春,他们依旧会平整庄稼地,精心搭理菜园子。

    还有一些心怀报复的青年在这个连接乡村与城市的所在,深沉地体会着生活坚硬的实质和生命空旷的意味。

    广盛站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表情凝重地注视着面前的一株玉兰树。

    他穿一身咖啡色开襟外套,一条深蓝色牛仔裤,黑框眼镜下一副凝重的表情。如今,他已是三十五岁的青年,褪去了年轻人特有的轻浮与张狂,眼神中带着一种迷惘与刚烈交融的意味。

    在他身旁,玉汝一副恬淡的姿态看护着天真无邪的小侄女。

    暖暖的日光下,一位稚嫩的小女孩正在秋千上无忧无虑地荡着,她伸开双腿,胖乎乎的小身体向前蹿动着,试图要将秋千再荡高些,玉汝用手牵着她的一只胳膊,轻唤她的名字,亲昵地说:“宸宸,荡高高会摔跤跤。”

    小雨宸只有三岁,她仰起清明的小脸望着姑姑,瞪着闪亮的大眼睛,嗲嗲地说:“姑姑,摔跤跤,宸宸会痛痛。”

    广盛回过头来,微笑着凝望小雨宸。“叔叔,摘花花。”小雨宸咿呀地对他说。

    广盛扶一下眼镜,哄弄地说:“摘花花,花花会痛。”

    广盛伸手在雨宸圆圆的脸上摸了一下,玉汝恬静地问:“你最近还在创作诗歌吗?”

    “没有,文字是最无力的抗争,即使写出来又怎样。”他惆怅的语调,道出了一位诗人内心的忧闷。

    “玉汝,你还在写吗?”广盛问。

    “有时候想写,却不知道从哪里写起。”

    玉汝和广盛在一家辅导学校做辅导老师,她和广盛同样拥有写作的爱好。不同的是,她有幸出版过自己的作品,而广盛那些热情洋溢,愤世嫉俗的诗歌却只能够偶尔在晚报上发表。

    她不愿意说写作是自己的理想,也许,那是一个太过遥远的梦。她体会着自己创作的艰辛,和城市变迁所带给她的迷惘的感情,也同样深切地体会着广盛那理想被现实淹没的焦灼情绪。

    在广盛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万忠叔还是一位代课教师。那时候,他在一个孩子的后脑勺上轻轻拍打一下,孩子的笔尖划过眼球,伤害了眼角膜。

    万忠叔因此失去了教师的身份,他从此在集市上摆起了书摊,这样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看似过着简单质朴的生活,可是,那次意外,却在广盛的心里扎下了根。

    童年的不幸,让广盛的心中永远守护着伤痛,他那诗人铿锵决然的姿态仿佛是对童年记忆的再一次诠释。

    “玉汝,你打算一直在辅导班做下去吗?”广盛问。

    玉汝恬淡地回应:“我现在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广盛颇为理解地说:“是啊,你是师范学院毕业,从事教育本来就是你的理想。”他说完,无奈地感叹:“可是,这种走过场的教育方式,只会让我充满负罪感。”

    他凝视玉汝,无限忧闷地说:“玉汝,我们所从事的并不是一项伟大的事业,而只是一个谋生的职业。”

    玉汝望着他,心头百感交集。这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生,毕业多年,无法在机关单位谋到合适的工作,长久陷入一种失语的状态。他难以找到某种形式的出路,难免会对社会形势表现出愤世嫉俗的姿态。

    玉汝陷入凝思,广盛依旧在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进行着深刻的思索。

    “玉汝,我们真正能够灌输给孩子的难道只是知识吗?辅导费用在日益增加,这无形之中延长了孩子的学习时间,却并没有真正开启孩子心志的门扉。”

    “是啊。”玉汝不无惆怅地回应。她心里清楚,这是教育体制的缺陷,不是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个团体能够轻易改变的。

    广盛沉闷地叹息,无限感慨地说:“外来人口越来越多,镇政府又要建小学了,缺乏教育资质的辅导学校和辅导老师的数量又将增多了。”

    玉汝对广盛的话有深切的感触。下午四点是孩子们的放学时间,而大多工厂的工人却在忙碌地做工,辅导班无疑成了一些家长们唯一的选择。

    在这个城乡结合部的家长们,大多是来自外地的流动人口,他们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居住地,每月的房租加上孩子的辅导费用,相对于他们微薄的薪水,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这些艰辛而忙碌的人群,仿佛被一种巨大而隐秘的力量无形地拖拽,他们无力喘息,只能够被动服从。

    可是,随着城市扩建,外来人口的增多,辅导班却好像雨后春笋般疯狂地增多。

    在玉汝深沉的凝思中,广盛转换了话题,他说:“玉汝,你是一位写作者,你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应该甘愿被生活淹没。”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凝视玉汝。

    “你的家庭让你感觉温暖,你的付出会让你心安,你对生活充满感恩的情怀,可是,你失去了一位写作者的惊醒,终有一天你会被生活淹没,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写作者。”

    玉汝恬淡地注视他,她对他这番真挚的话语充满了感动,可是,她不想改变什么,她也无力改变什么。

    或许,对于像她这种悄无声息的写作者而言,那些文字只是为了抒发自己时而迷惘时而温暖的情怀,对于社会,她不想过多评判,这或许是因为她那温婉的性情。

    广盛用深远的目光仰望那些崭新的高楼,不无感慨地说:“社会在迅速发展,却并没有追求真正的文明,人们没有秉承博爱奉献的精神。”

    他说着,凝视玉汝,用一种深沉而压抑的语调说:“每一个人,每一个团体都在金钱的旋涡里钻营,没有人想要为这个社会奉献什么。”

    玉汝沉静地倾听,广盛叹息一声,不无沉痛地说:“过去在面包加工厂上班,老板把回收的变质面包重新加工,为了逐利,蒙昧良心。现在在所谓的辅导学校上班,依旧是这样,校长并不关注孩子心志的成长,搞表面形式,博取家长的信任,却没有真正为孩子的成长提供更多帮助。”

    是啊,一种强烈的沉痛感在玉汝胸中跌宕。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不再有一个共同遵守的确定的原则,不再有共同追寻的崇高的信仰,人们以自我为中心,个人主义,拜金主义,让这个繁华的城市失去了美好的精神家园。这是广盛灵魂深处时刻颤动的忧虑与沉痛,也同样是玉汝感情深处无法消散的阴霾。

    广盛刚毅的表情变的无限忧闷,他凝视玉汝,沉痛而无奈地说:“我们为什么总是被动地接受操纵?每一个经营者都是那样肆无忌惮地迷恋金钱,而我们则成了他们追逐金钱的工具。”

    玉汝沉默着,她的内心压服着一种强烈的滞重感。

    社会的发展与变迁已经超乎人们的想象,它好像一个五光十色的琉璃球,每一种耀眼的强光都会给人们带着一种强烈的刺激。

    玉汝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广盛不安焦灼的心情,能够深切体会到他的无力与沉痛之感,他心上仿佛压着整个社会底层人群的艰辛与困苦。这也许是一个诗人灵魂的特质,又或许是他未曾卸下的童年记忆的延续,可是,她与广盛的感情与思想却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

    广盛想要走入社会,凭借自己强烈的热情改变世界,而她只想在这个社会中漫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