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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落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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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钟,玉汝和广盛结束了辅导工作,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玉汝沉默着,仿佛陷入一种隐秘的心事中,广盛低声说:“玉汝,我打算辞职,在这个辅导班里再呆下去,我会对孩子们产生更大的负罪感。无论我们心怀怎样崇高的理想,终归要围困于这个现实的社会。”

    广盛的语调极为亢奋,好似一个激昂的演说者,玉汝恬淡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心平气和一些。”

    “玉汝,我无法心平气和,我们所热爱的教育事业,正成为一些人牟利的手段。孩子们的小脑袋里究竟能够盛多少知识?我们压榨了他们自由空间,压制了他们本该烂漫的童年。”

    广盛对于目前的教育形势向来不满,玉汝并不认为他的思想有错,可是,每当她看到那些充满童真的孩子,又会感觉他忧虑的情绪也许太多强烈。

    “广盛,孩子们习惯了被约束,也许并不是坏事,这个社会总是会给我们太多约束。”

    “失去童年的代价是什么?从一开始,他们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中规中矩地走入社会,可是,他们却失去了自由蓬勃的生命力。”

    广盛激奋的话语让玉汝心头一片哗然,是的,广盛的话不无道理,也许,学校负责人并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她要把金钱放在首要位置,而孩子身心的健康成长和丰厚的利润相比,却要被放在次要位置。

    上午九点钟光景,一场春雨过后,母亲从菜园子里摘回了青菜,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和万忠婶子择起来。

    万忠婶叹一口气,道:“汝她妈,我就觉着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汝这孩子知冷知热的,孝顺老人,看她对小雨宸,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打心眼里亲。”

    “是啊,这个家都靠汝帮忙支应着。”

    “听说,汝周末做家教也有不少钱拿。”

    “那是昌他爸的外甥,人家是照顾咱这穷苦老百姓,不过是换个法子帮衬着。一个女孩子,也不求她赚钱,能快些找个好婆家倒是正经事。”

    “是啊,社会不一样了,真摸不透这些小辈人心里想些啥。”万忠婶哀叹一声,不无愁闷地说:“广盛又要辞职了,说是要去东北他姐那。”

    “做的好好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呢?”

    “广盛说了,辅导班就是钻了教育制度的空子,在大张旗鼓骗家长的钱。”

    “嗨。”母亲欲言又止,心里思绪着,广盛刚正梗直的性子,注定是要受苦的。她注意到万忠婶萎靡的神情,一脸关切地问:“她婶,孩子总得选择自己的路,就由着广盛的性子,让他去闯闯。你怎么了?看你这脸色,是不是瞎寻思了,没睡好?”

    “哎,广盛要是结婚生子了,我就是死也能闭上眼。”

    “你催催这孩子,三十五岁了,该抓紧找个合适的对象了。”

    “我没有多少学问,广盛倒是能和他爸说上话,可是,他爸什么都依着他,我一说催催,他就朝我吹胡子瞪眼,说逼着广盛结婚生子,那是老一套的封建思想,话说回来,现在确实难找一个像样的女孩,看看小区里的女孩,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金凤凰,那三寸高的鞋,都快触着天了。”

    “那都是些没读过书的花哨女孩,找人给寻摸个知书达理的。”

    母亲说着,想到了小雨宸的妈,说道:“别像宸她妈,自己在外面红杏出墙,倒让有昌白白蹲了三年牢。”

    万忠婶道:“我每次说广盛,咱们的日子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咱们住上了高楼,找份稳定的工作安心做下来,结婚生子,过踏实日子,可是,这孩子总说要追求生命境界。”

    “这孩子,也不能只顾着追求生命境界,不顾自己的父母呀?她婶,我哪天让玉汝开导开导他。”

    母亲说着,心中又觉忧闷,玉汝和有昌的婚姻也是她心头的一块病,可是,她却只能压在心里,一切都等一家人团圆再做打算吧。

    “素兰在东北好吗?”母亲问。

    “现在哪里都一样,不愁吃穿,他爸给她留着那套房子,等她回来,只是八十多岁的老婆婆瘫在炕上几年了,等老人去了,他们也要回来。”

    “回来好呀,咱们这里不难找工作。”母亲说完,又对万忠婶劝说道:“你也该去看看孩子,也顺便散散心。”

    “我不去了,怎么说素兰也是下嫁,免的我看了她的日子艰苦,心里不是滋味。”万忠婶子说着,哀叹一声,“那时候,素兰要是在这三邻五村找一个婆家,说不准现在早住上楼房了,庄稼人闲不着,我们都知道。”

    “孩子心里愿意,你也就别多想了。”母亲语重心长地开解道。

    母亲和万忠相互倾诉着,两人将所有的蔬菜摘好,搬上了手推车,母亲目送万忠婶离开了小院,转身进了客厅。

    玉汝和父亲正在陪小雨宸看电视中的儿童节目,小雨宸看得入迷,没有在意奶奶的到来。

    母亲在沙发上坐下,问玉汝道:“汝呀,广盛要辞职了,你也会和他一起辞职吗?”

    “妈,我不会。”玉汝恬静地回答。

    “你万忠婶唉声叹气的,人家广盛说了,你们辅导班的老师都只会做表面工作,没有真正对孩子好。”

    “妈,不全是这样。”

    “是啊,咱们好好对孩子,心安理得就好了,广盛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他说他在辅导班做下去,就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可他连半大孩子都教不了,他还能做什么呀?”

    父亲抽一口烟,道:“广盛呀,他把什么都看明白了,就是没有把自己看明白。年轻人,不能总是埋怨别人,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很多事情看不好,可是自己真要做起来,也不见得会更好。”

    母亲接口道:“广盛这孩子呀,他倒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可说起话来却好像电光火石,语不惊人死不休。”

    父亲嘿嘿笑说:“这是昨晚新闻联播里的话,那是说贪官的,你怎么扯到广盛身上了?”

    母亲道:“说起贪官,恨不得刀起刀落,杀个干净。广盛这孩子性子温厚,心是好的,前些年,他在面包加工厂上班,老板很重视,要不是他举报老板把回收的面包重新加工,说不定现在早被提拔了。”

    父亲沉吟道:“那件事情广盛做的对,要是有昌那样做,我也是支持的,可是,这教育,教书就是教知识,他倒说要教孩子玩,学校负责人能答应吗?家长能答应吗?”

    “所以,我要等咱宸跟着我玩够了,才送她去学校,孩子小时就是要酣畅地玩,整天教知识,长大了也不见得就是人上人,我们老百姓也不要孩子光宗耀祖的,现在一家这么一个宝,她开心就好,什么都不重要。”

    “所以,你只能把孩子都教成卖菜的。”父亲揶揄道。

    “妈,万忠婶没有说广盛有什么打算吗?”玉汝恬静地问。

    “广盛这些天就要去东北。家里都说她姐日子艰苦,要他去帮衬,广盛听说是去帮姐姐,就痛快地答应了。”

    “撇下城市去农村种地?”父亲问。

    “人家东北都是机械化,哪像我们这里巴掌大一块地,播种机收割机要开进去都难。其实,他万忠叔和万忠婶就是想让广盛换一下环境,也换一个心情。说不准他去了东北,就会念着我们这里的好呢。再说了,素兰她婆婆也活不了几年了,老人一过世,素兰就要带着孩子回来,广盛还能一个人留在东北不成?”

    母亲说完这一席话,叹一声,道:“还以为旧村改造,我们就过上好日子了,其实,也没多大改变,只是住上了楼房,日子还是一样愁。”

    玉汝凝视母亲苍老的面容,心中说不出的酸涩。父亲不语,凝重的表情显示出内心的愁闷。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七月,广盛离开了辅导班,临行的日子,他书生气息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惆怅的神情。

    早上七点钟光景,玉汝和广盛站在小区的公园内,在他们面前,几位退休老人一身白衣,身影飘逸地练太极。

    广盛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我们的父母什么时候能够过上这种安详洒脱的晚年生活?”

    玉汝不语,恬静的脸上显现出淡淡忧愁。

    “这些外来居民和我们土生土长的父母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有时候,我会感到不解,相同的生活氛围,为什么他们的生活却是完全不同的姿态。”广盛说着,转身凝视玉汝,“玉汝,难道是人生观念的差距吗?”

    “也许是吧,我们的父母早已经把根扎进了泥土。”她说着,仰望崭新的高楼,心头压抑着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怀。

    城乡结合部,这里连接着繁华热闹的都市文化,连接着小村厚重的乡土气息,老一辈人是否会像年轻人一样思量人生更深层的寻求和归依?

    广盛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旧村改造让我们变成了都市的一员,可是,这个社会无法为我们呈现一种无上荣耀的价值观,我们要自己去寻找。”

    玉汝沉静地望着广盛,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多的忧虑之感?他那热情澎湃,愤世嫉俗的特制,仿佛成了他与现实社会的阻隔。他的声音被社会完全湮没,无论他心怀怎样崇高的愿望,终究要在时光沉默而隐忍地拉拽中,走向孤寂的时空。

    正午,太阳如同一具火球烘烤着大地,父亲一边喝茶,一边擦拭脸上的汗水。

    “三伏天的太阳像火球一样歹毒。”母亲抱着小孙女从外面走进了客厅。

    父亲烦闷地说:“北冰洋的冰都化了,北极熊都要绝种了,我看总有一天人要被烤熟。”

    “我才不管南极北极,我就想着管好咱宸。”

    玉汝将午餐端上了茶几,母亲将怀中的小孙女放到地上,哀叹一声,道:“广盛这孩子,刚刚提着一个口袋去赶火车了,看他那一筹莫展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父亲似是痛惜又仿佛调侃似地说:“这孩子,前途未卜呀。”

    玉汝将最后一碗粥端到茶几上,挨着母亲坐下来。母亲道:“汝呀,你干脆介绍广盛去中玉那里做家教吧,一来,中玉有个儿子,二来,他有钱不在乎多一笔开销。”

    父亲沉声道:“人家的孩子要学着经营公司,广盛只会喊口号,行不通。”

    母亲不再说话,父亲问玉汝:“汝,今年暑假不跟中玉去旅行了吗?”

    “不去,他的继母要一起去。”

    “那个女人净能瞎掺和。”父亲不悦地说。

    “听你这话,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人家是一家人,后妈也比你这个做姨夫的亲呀。”

    “汝呀,你也应该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总在家里憋着。”父亲说完,又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有确定,他们一边旅行,一边定行程。”

    “好呀,那两个孩子,你要多费心,把孩子教育好了,也顺便教育教育中玉那小子。”

    母亲怒怒嘴,数落道:“你也就是个姨夫,还以为自己是人家亲爹呢。”

    父亲的表情变的凝重,母亲的话仿佛刺伤了他。玉汝沉默地望着父亲,这些年来,她能够感受到父亲对中玉和孩子的牵挂,可是,父亲的言语之中却又每每流露出对中玉的不满。

    母亲道:“中玉这孩子也是,怎么说也是亲戚,这些年从不来家里坐坐。”

    “后妈教出来的孩子,别指望他认亲戚了。”父亲的言语中透露着对中玉继母的厌恶。

    母亲正色道:“别怪人家中玉的后妈,话说回来也不怪人家中玉,社会就是这样,现在的小辈人都向钱奔,不愿意七大姑八大姨的搅和到一起。”

    玉汝沉默着,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在她心里,是身份的差距造成了亲情的疏离。这些年来,她处身于那个显赫的家庭,面对石中玉的不可一世,“身份”这个沉甸甸的字眼常常让她陷入窒息般的沉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