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沉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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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喧闹杂乱的菜市场上，路灯已经亮起，有昌为母亲绑好了车子，母亲抱起了小雨宸，离开了摊位。
母亲催促着：“昌儿，咱们快走几步，玉汝快下班了。”
走过几十米路程，他们看到玉汝在路灯下的身影，小雨宸用清脆的声音喊起来：“姑姑。”玉汝回身微笑着走上前来。
小雨宸伸开胳膊一个劲向姑姑怀里钻，玉汝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一家人在路灯下缓缓地走着，母亲踩着路灯辉映的花岗石，啧啧地称赞：“这段路前些日子还是花形砖，一下过雨，就变的坑坑洼洼，现在好了，铺成气派的花岗石了。”
有昌和玉汝沉默着，母亲又说：“咱们老百姓每天坐在家里，不懂政府也会为咱们想，咱们这个城乡结合部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这条路就是为咱们修的。”
玉汝笑着对母亲揶揄：“妈，听您这么说，哪天有钱人经过这条路，我们还要收钱呀？”
“哪能呀，路是大家的。”母亲笑说：“从前，我从来不敢想自己也能住上高楼，能走在这么平坦的马路上。咱们村里这些老疙瘩当初要是反对旧村改造，现在哪里会是这模样？”
母亲言语中透露着对旧村改造的欣慰之情，“妈没有读过书，可是大道理妈明白，不像你爸那个老犟驴，就喜欢跟人家唱反调。”
一家人穿过十字路口，走在回家的甬道上。走过十几米路程，一家人进了小院，家里的灯光亮着，母亲笑吟吟地说：“那老小子回来了，在哈巴着嘴喝小酒呢。”
有昌放下小推车，随母亲经过卧室走进客厅。
客厅中，父亲正在吃着辣萝卜，母亲笑吟吟地对他逗弄：“已经酒醉饭饱了吧？一会我炖上排骨，胃也没空当了吧？”
父亲沉声道：“吃了几口萝卜，放了几个响屁，肚子里空空荡荡的。”
母亲见雨宸揉着眼睛，从玉汝怀中将她抱回房间。她很快从房间走出来，笑盈盈地说：“这孩子，在我的耳朵上捏几下就睡着了。”
父亲黑着脸说：“你要死时，把耳朵给咱宸留下来。”
母亲努嘴笑着，走进厨房和玉汝一同做起了晚餐。
父亲点燃一只烟，把烟盒推向有昌，有昌拿起，点燃一支，和父亲一同吸着。母亲从厨房向茶几上瞅了一眼，笑着逗弄：“昌，你爸自从做了几天山官，烟都上档次了。”
父亲黑着脸道：“我一换烟，你就去门口的小店问价钱，你当我不知道？我抽十块钱的烟你心疼，哪天我换了几十块的大中华，你要喝药上吊呀？”
母亲笑说：“我们今天看见中玉了，人家那才是抽大中华的命。”
“恩？”父亲板着脸狐疑地看着母亲。
母亲赞叹地说：“中玉那孩子现在是大老板，人家那一举一动就是不一样。”
“他做再大的老板也大不过他爹。”父亲喝一口茶，沉闷地说：“那小子只不过仗着他那个能上天入地的后妈才有今天。”
母亲没有理会父亲的话，又说：“中玉不嫌弃，还在摊上拿了些小菜儿呢。”
“要钱了吗？”父亲冷声问。
“我哪能要钱？怎么说也是亲戚。”
“不要白不要，他也没把我们当亲戚。”父亲暗沉的表情流露着不满，母亲撇撇嘴角，道：“你见不得人家过上好日子。”
一家人用过晚餐，父亲和母亲回到了卧室。
房间内，父母窃窃私语起来。母亲问：“昌他爸，你怎么一说起中玉就黑脸？”
父亲冷哼一声，说：“那小子有钱忘了本。”
“你说这话怎么好像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过人家的日子，和咱们没关系。”
父亲不再说话，母亲翻转身体面向他，又问：“昌他爸，他来富叔一喝酒就说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什么事？”
父亲冷哼一声，说道：“年轻时候喝醉酒，摸了大闺女的腚。”
母亲笑着揶揄：“你说你偷人家酒，我信，你说你摸大闺女的腚，我死也不信。”
“那我能做什么事？杀人放火不成？”
“听你这话，好像是心虚？”母亲说。
父亲沉吟道：“我一辈子顶天立地，不做缺德的事，我爹给我取名‘王世昌’，为的就是让我像世昌大道一样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母亲忍不住笑起来，“昌他爷有你那会，还没有世昌大道呢。那条道是几年前才修的，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老东西，夹着腚，赶紧睡觉。”父亲骂完转身背对着母亲。
“昌他爸，其实，你一喝酒就和他来富叔对骂，我知道你心里苦闷，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能说的话？”母亲小心地问。
父亲沉闷不语，母亲说：“咱俩老夫老妻的，你说出来，我烂在肚子里，带进坟丘子里，也不会说出去。”
父亲转过身来，不无厌烦地敷衍：“我年轻时喝醉酒，睡了人家老婆，行了吧？”
“是中玉他妈吗？”母亲问完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无论怎样，她都不愿意相信老伴能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不语，母亲又说：“我从前听你说过，有昌妈和有昌姨是孪生姐妹，喝醉酒，分不清谁是谁，也是有情也原。”
父亲冷声骂道：“没睡觉就说梦话。”
母亲睁着眼睛，望着路灯和月光辉映的房间，心情有些起伏。这些年来，老伴一直要有昌和玉汝在石中玉那里做工，可是，每一次说起中玉，他又阴沉着脸说一些数落的话，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来想去，她又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老百姓的日子都是安安稳稳的，怎么会像电视剧里那样九转十八弯呢？
“睡吧。”母亲想着，一会儿，房间内便响起了她的“吹土”声。
客厅中，有昌为玉汝倒一杯茶水，轻声问：“玉汝，在中玉那做家教习惯了吗？”
玉汝淡然的脸孔浮现出一抹忧愁，她轻声说：“还好吧，一开始只觉得他不可一世，颐指气使，可是，后来因为我给馨蕊吃了无花果，他就对我充满敌意，每次对我说话都是讽刺挖苦。”
有昌向玉汝看过去，对他说：“馨蕊的妈妈是因为对无花果过敏哮喘发作去世的。”
玉汝惊讶地望着哥哥，沉吟道：“原来是这样。”
“他这个人性情耿直，说话做事好像不留余地，其实，他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难以相处。”
玉汝沉吟道：“他对妻子的感情很深。”
“是的，中玉的岳父生前是老中医，她妻子懂得一些养生之道，也是中玉的得力助手。”
玉汝陷入惆怅的凝思。这些年来，她对那个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一些自己的认识。
石中玉性情乖戾，可只针对继母（也包括她），他对保姆态度温和，对女儿更是疼爱有加，而鑫宇性情游移不定，看似温厚，却是永远跟随母亲的旨意。小昊龙生性顽劣，喜欢恶作剧，在奶奶的训导下，摆出一副惟我独尊的姿态。
石中玉的继母麦得灵，她看似胸有成竹地维持着家庭表面的和谐，却时而流露出内心的落寞。
玉汝端起茶杯，轻喝一口，目光深远地回想那个女人的影像。
她算得上百姓常说的贵气之人，她轻柔的步态有如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那永远微仰的面容仿佛对一切都胜券在握。
玉汝回想她对自己的友善，和对秋兰严苛的要求，不免陷入了纠结的感情。
“身份”果真是横亘在人与人之见不可逾越的鸿沟吗？一想到秋兰隐忍而卑怯的表情，玉汝的心情变的沉重起来。
在喧闹杂乱的菜市场上，路灯已经亮起，有昌为母亲绑好了车子，母亲抱起了小雨宸，离开了摊位。
母亲催促着：“昌儿，咱们快走几步，玉汝快下班了。”
走过几十米路程，他们看到玉汝在路灯下的身影，小雨宸用清脆的声音喊起来：“姑姑。”玉汝回身微笑着走上前来。
小雨宸伸开胳膊一个劲向姑姑怀里钻，玉汝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一家人在路灯下缓缓地走着，母亲踩着路灯辉映的花岗石，啧啧地称赞：“这段路前些日子还是花形砖，一下过雨，就变的坑坑洼洼，现在好了，铺成气派的花岗石了。”
有昌和玉汝沉默着，母亲又说：“咱们老百姓每天坐在家里，不懂政府也会为咱们想，咱们这个城乡结合部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这条路就是为咱们修的。”
玉汝笑着对母亲揶揄：“妈，听您这么说，哪天有钱人经过这条路，我们还要收钱呀？”
“哪能呀，路是大家的。”母亲笑说：“从前，我从来不敢想自己也能住上高楼，能走在这么平坦的马路上。咱们村里这些老疙瘩当初要是反对旧村改造，现在哪里会是这模样？”
母亲言语中透露着对旧村改造的欣慰之情，“妈没有读过书，可是大道理妈明白，不像你爸那个老犟驴，就喜欢跟人家唱反调。”
一家人穿过十字路口，走在回家的甬道上。走过十几米路程，一家人进了小院，家里的灯光亮着，母亲笑吟吟地说：“那老小子回来了，在哈巴着嘴喝小酒呢。”
有昌放下小推车，随母亲经过卧室走进客厅。
客厅中，父亲正在吃着辣萝卜，母亲笑吟吟地对他逗弄：“已经酒醉饭饱了吧？一会我炖上排骨，胃也没空当了吧？”
父亲沉声道：“吃了几口萝卜，放了几个响屁，肚子里空空荡荡的。”
母亲见雨宸揉着眼睛，从玉汝怀中将她抱回房间。她很快从房间走出来，笑盈盈地说：“这孩子，在我的耳朵上捏几下就睡着了。”
父亲黑着脸说：“你要死时，把耳朵给咱宸留下来。”
母亲努嘴笑着，走进厨房和玉汝一同做起了晚餐。
父亲点燃一只烟，把烟盒推向有昌，有昌拿起，点燃一支，和父亲一同吸着。母亲从厨房向茶几上瞅了一眼，笑着逗弄：“昌，你爸自从做了几天山官，烟都上档次了。”
父亲黑着脸道：“我一换烟，你就去门口的小店问价钱，你当我不知道？我抽十块钱的烟你心疼，哪天我换了几十块的大中华，你要喝药上吊呀？”
母亲笑说：“我们今天看见中玉了，人家那才是抽大中华的命。”
“恩？”父亲板着脸狐疑地看着母亲。
母亲赞叹地说：“中玉那孩子现在是大老板，人家那一举一动就是不一样。”
“他做再大的老板也大不过他爹。”父亲喝一口茶，沉闷地说：“那小子只不过仗着他那个能上天入地的后妈才有今天。”
母亲没有理会父亲的话，又说：“中玉不嫌弃，还在摊上拿了些小菜儿呢。”
“要钱了吗？”父亲冷声问。
“我哪能要钱？怎么说也是亲戚。”
“不要白不要，他也没把我们当亲戚。”父亲暗沉的表情流露着不满，母亲撇撇嘴角，道：“你见不得人家过上好日子。”
一家人用过晚餐，父亲和母亲回到了卧室。
房间内，父母窃窃私语起来。母亲问：“昌他爸，你怎么一说起中玉就黑脸？”
父亲冷哼一声，说：“那小子有钱忘了本。”
“你说这话怎么好像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过人家的日子，和咱们没关系。”
父亲不再说话，母亲翻转身体面向他，又问：“昌他爸，他来富叔一喝酒就说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什么事？”
父亲冷哼一声，说道：“年轻时候喝醉酒，摸了大闺女的腚。”
母亲笑着揶揄：“你说你偷人家酒，我信，你说你摸大闺女的腚，我死也不信。”
“那我能做什么事？杀人放火不成？”
“听你这话，好像是心虚？”母亲说。
父亲沉吟道：“我一辈子顶天立地，不做缺德的事，我爹给我取名‘王世昌’，为的就是让我像世昌大道一样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母亲忍不住笑起来，“昌他爷有你那会，还没有世昌大道呢。那条道是几年前才修的，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老东西，夹着腚，赶紧睡觉。”父亲骂完转身背对着母亲。
“昌他爸，其实，你一喝酒就和他来富叔对骂，我知道你心里苦闷，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能说的话？”母亲小心地问。
父亲沉闷不语，母亲说：“咱俩老夫老妻的，你说出来，我烂在肚子里，带进坟丘子里，也不会说出去。”
父亲转过身来，不无厌烦地敷衍：“我年轻时喝醉酒，睡了人家老婆，行了吧？”
“是中玉他妈吗？”母亲问完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无论怎样，她都不愿意相信老伴能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不语，母亲又说：“我从前听你说过，有昌妈和有昌姨是孪生姐妹，喝醉酒，分不清谁是谁，也是有情也原。”
父亲冷声骂道：“没睡觉就说梦话。”
母亲睁着眼睛，望着路灯和月光辉映的房间，心情有些起伏。这些年来，老伴一直要有昌和玉汝在石中玉那里做工，可是，每一次说起中玉，他又阴沉着脸说一些数落的话，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来想去，她又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老百姓的日子都是安安稳稳的，怎么会像电视剧里那样九转十八弯呢？
“睡吧。”母亲想着，一会儿，房间内便响起了她的“吹土”声。
客厅中，有昌为玉汝倒一杯茶水，轻声问：“玉汝，在中玉那做家教习惯了吗？”
玉汝淡然的脸孔浮现出一抹忧愁，她轻声说：“还好吧，一开始只觉得他不可一世，颐指气使，可是，后来因为我给馨蕊吃了无花果，他就对我充满敌意，每次对我说话都是讽刺挖苦。”
有昌向玉汝看过去，对他说：“馨蕊的妈妈是因为对无花果过敏哮喘发作去世的。”
玉汝惊讶地望着哥哥，沉吟道：“原来是这样。”
“他这个人性情耿直，说话做事好像不留余地，其实，他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难以相处。”
玉汝沉吟道：“他对妻子的感情很深。”
“是的，中玉的岳父生前是老中医，她妻子懂得一些养生之道，也是中玉的得力助手。”
玉汝陷入惆怅的凝思。这些年来，她对那个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一些自己的认识。
石中玉性情乖戾，可只针对继母（也包括她），他对保姆态度温和，对女儿更是疼爱有加，而鑫宇性情游移不定，看似温厚，却是永远跟随母亲的旨意。小昊龙生性顽劣，喜欢恶作剧，在奶奶的训导下，摆出一副惟我独尊的姿态。
石中玉的继母麦得灵，她看似胸有成竹地维持着家庭表面的和谐，却时而流露出内心的落寞。
玉汝端起茶杯，轻喝一口，目光深远地回想那个女人的影像。
她算得上百姓常说的贵气之人，她轻柔的步态有如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那永远微仰的面容仿佛对一切都胜券在握。
玉汝回想她对自己的友善，和对秋兰严苛的要求，不免陷入了纠结的感情。
“身份”果真是横亘在人与人之见不可逾越的鸿沟吗？一想到秋兰隐忍而卑怯的表情，玉汝的心情变的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