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真命圣女 > 第四章月光碎片

第四章月光碎片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ixia.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回到位在城郊外的破茅屋,若真一瞧见她劈头就是一阵臭骂。

    然而,葫芦压根也不恼,被骂了也是笑嘻嘻的。

    这种责骂,是因为她被搁在心上,就像是走失的孩子总要受家人责骂,可为何她真正的家人却连责骂都不肯,反倒是冷漠以对?

    “好了,若真。”戏武赶忙缓颊“知道葫芦姊是在卫家当差不就好了。”

    “葫芦姊?这种鬼话你敢说我还不敢听!依我看,她分明是葫芦婆婆啦!”若真尖锐地哂笑着,以报她让他担心了一夜的仇。

    “若真我真的有那么老吗?”她不禁抓起自己的发,灰白得好丑,害她变得好老,而这都是拜小爷所赐。

    “很老!比孟婆婆还老!”若真双手环胸很不客气地戳破她微弱的希望。

    葫芦闻言,小嘴扁得死紧。原来就因为这脸上的胎记和这头灰白发,才会教小爷和如霜都认不出她

    “你们到底是在吵什么?还不赶紧去打水!”孟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口气不善地低骂着。

    葫芦望去,脑袋恢复的记忆,教她惊觉这位孟婆婆竟就是二娘“二娘?”

    孟婆婆一愣,面色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有几分惊恐。

    “你叫我什么?”

    “因为若真说我比孟婆婆老,所以往后我是大娘,孟婆婆是二娘。”葫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不改色地解释着,还不忘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在这当头和二娘相认,反倒不必要,倒不如回卫家搞清楚这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事,而她也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重要的是,她必须先找回她中断的记忆。

    “无聊!”孟婆婆神色忽白忽青,朝着戏武和若真吼着“你们还不赶紧去打水准备早膳?!”

    两人一被吼,随即动作利落地动起来,而葫芦和他们聊上几句便赶忙回卫家。

    一回到府里,就被差使着东路西奔,一整天光是伺候着玲珑和打理府内杂务,再详读府中规矩,就忙得她晕头转向。

    忙到入夜,还是没机会可以和如霜见到面,只被告知,从今晚开始,她不得再睡在玲珑房里,而玲珑尽管满脸落寞,还是点头示意她去仆房睡,看来是有人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

    而这话得要谁说才有分量?除了小爷,还会有谁?

    她不懂小爷为什么要这么做,百思不得其解,教她累极却沾床也睡不着,蹑手蹑脚地下了大通铺,推门迎向沁凉夜风。

    虽说府中规矩是除非有要务,否则不可在戌时之后在府内游荡,但相对的,这个时候想要遇到其他下人,机会应该不大,刚好可以让她透透气。

    她的脑袋里有千百个疑问,想找回被劫走的记忆,可偏偏找不到愿意为她解惑的人,她想也许她应该从大哥下手才对,要是她没记错,大哥向来是随小爷待在主屋东厢,这时分去碰碰运气

    正忖着,瞥见不远处有抹月牙白人影,教她不禁微愕。

    小爷怎么又在这里遇见他?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位在主屋和葫芦斋之间的巧思园,这里有人造湖泊,衔桥架廊穿梭,四周花木扶疏,白桦耸天,入夏能掩酷暑,入冬能避寒风,向来是她最喜欢来之处,但这儿似乎有些改变,多了些假山造景,在他所坐之处的四周围了个大圈。

    那里头到底是什么?他又是在看什么?

    轻轻地再往前一步,便见他仰首不知道喝着什么,嗅到微风吹送酒香,她不禁微皱起眉。

    小爷并不尝杯中物,怎会在这儿独酌?

    不,那不是独酌,简直是牛饮了!

    上前要阻止他,却突地听他低吟着“月光碎,如泪”

    葫芦蓦地停下脚步,只因她未曾听过他饱含悲伤的哑嗓。

    就连当年老爷去世时,小爷虽然流泪,却从头到尾都没说半句话,她知道他很遗憾自己未能在老爷尚在世时做出些许成绩,那是种愧对,而非伤悲。

    “沙隙坠,成灰”她看着他抓起了细沙,任由细沙从指缝间流逝。

    “盼妻归,不给魂魄飞,谁陪?”

    谁死了?她不解地自问着。不对,如果她死了,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间,瞧他突地起身,回头瞪着倒映在湖中的月影,一步步踩进湖泊里。

    此举吓得葫芦赶忙冲向前,疾声吼道:“小爷,你在做什么?!”

    一脚踏进湖泊,卫凡蓦地一怔,抬眼看着一抹身影疾奔到身旁,她撩着裙襬,气息微乱,不由分说地拉住他。

    “葫芦?”他哑声喃着,柔魅黑眸迷离而空洞。

    “是啊,小爷,葫芦回来了。”

    卫凡怔怔地看着她,突地低低笑开。

    葫芦见状,不禁跟着喜笑颜开,正开心他相信自己时,却猝不及防地被他给推开,力道大得她跌坐在湖畔。

    她错愕,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小爷,你”那神情冷漠如刀,阗暗如鬼,教她的心颤着。

    打她有记忆以来,小爷对她疼爱有加,每每见到她,锁得再深的眉都会解开,可是此刻,那目光陌生无情,在他眼里,她找不到熟悉的爱恋。

    “谁家的葫芦这么丑?”他居高临下背着光,声冷摄人。

    “小爷你看看我,仔细地看看我!”葫芦咬牙站起身,无惧地迎向他的视线。

    “我的脸我的发,是你的杰作!是你弄坏了沙画”她坚定的口吻在他冷騺的神色下被迫软化,只能伸手抓着他的袖角。

    “小爷,是我真的是我”

    卫凡拨开她,掀唇笑得讽刺。

    “想要投怀送抱,你好歹把自个儿打扮得美味一点,丑婆子给我滚!”

    这些年,有太多人送来了和葫芦相似的姑娘讨他欢心,或者自以为可以藉此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然而那些人压根不懂,葫芦是他一手带大的姑娘,长得再相似也不是他的葫芦,只会惹他厌烦!

    葫芦眸底隐隐浮动泪水,她悲伤她恐惧她不知所措,那股几欲回到他身边的渴望,被他无情话语切割成绝望,引爆出胸口的怒火。

    “卫小爷!你说过的!你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认出我的!”

    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她再张眼,已是人事全非?

    她想要知道答案,为何没人愿意告诉她?!

    “住口!傍我滚!”卫凡重咆着,甚至作势要打她。

    不准学葫芦的口吻质问他,不准!

    葫芦张大琉璃眼,直直瞪着他半晌,闭上眼,泪水缓缓滑落。

    她的小爷,最爱她的小爷,竟打算动手打她打吧,把她打醒,她一定是在作恶梦,赶快把她打醒。

    她的小爷不会认不出她,她的小爷最疼她了

    卫凡瞇眼瞅着她半晌,突地眉头深鍞,余光瞥向湖心中的月影。

    葫芦总说她是月光如果他捞到了湖中月,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她?

    等了许久,预想的痛楚没落下,张眼只见他像是失了心魂般,砀是要跃进湖里去,她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扑,抱住他的大腿喊着“来人啊,小爷要跳湖了!”她尖声大喊,虽说嗓音细软,但在这静寂夜里,倒也挺宏亮的。

    卫凡垂睫,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见她的身形,只听她的嗓音该死,为何要这样折磨他?!

    他大手恼火地掐上她的颈项,力道野蛮得可怕,教她错愕地瞠圆水眸。

    对上眼的瞬间,她在他眸里看见了毫不遮掩的杀气,她开口却说不出话天啊,小爷要杀她?为什么?

    恶梦为何不醒?她已经这么痛了,为何还不醒?!

    她不甘心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要杀她?!

    说什么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会认出她全都是骗人的!

    “爷!”人在主屋仆房的御门身形疾如电般地赶来,一把扣住卫凡的手腕,微使劲,就为逼他松手。

    “你在做什么?”卫凡声薄如刃,眸冷如冰。

    “爷,别这样。”御门瞧他还是不松手,于是用力地将他的手腕一拗。

    “御门失礼了。”

    这一拗,真教卫凡松了手,赶在鬼门关前将葫芦给抢救下来。

    喉咙得到解脱,教葫芦贪婪的呼吸着,可每吸一口气,喉头就痛得像是有把火焚烧,那毫不留情的力道,是真的要她的命她颤巍巍地抬眼,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厌恶她?

    就算认不出她,也没必要要她的命吧,可小爷那力道要不是大哥赶到,小爷是打算杀她的!

    “御门,你愈来愈大脆了。”卫凡恼怒斥责着,身形踉跄着。

    “爷,她不过是个丫鬟,你”御门赶忙扶着他。

    他不懂,为何爷早上才做的决定,入夜就换了个作法。

    难不成是跟他的回报有关?早上他回报葫芦到了城郊外一家破茅屋,令人惊奇的是,六年前被赶出府的姨老夫人竟在那儿,两人看似熟识,这点教人颇多联想,表小姐的到来,也说不准还和姨老夫人有所关联。而爷是因此痛下杀手的?

    “是她该死。”卫凡似笑非地道。

    他设陷阱让颜芩前来,可他没想到颜芩竟会带来这个人,原本还嘲讽这个人冒用了葫芦之名,简直是破绽百出,然他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因为她的嗓音而动摇他的葫芦是独一无二的,岂能让这种劣等赝品仿冒?!

    她不配有这把嗓音,更不配拥有这个名字!

    “爷”就说喝酒不好,可爷偏就是要喝!喝醉之后,根本不听人说话的!

    御门欲开口劝阻,却见主子的目光落在他脚边,他循着望去,只见葫芦跪坐在地,小嘴抿起,泪流满面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神情像是恼着气着,却又哀伤不已,要是将那头白发染黑,除去两颊胎记,活脱脱就和夕颜一样!

    “过来。”卫凡启唇道。

    御门猛地回神,却见主子的目光依旧是落在她身上,意味着是在跟她说话。

    过来?是打算再杀她一次,还是葫芦猛也别开眼,小嘴还是紧抿着。

    这一幕,教御门有点傻眼。他在府里待了二十几个年头,只有一个人敢在爷面前拿乔。

    而下一刻,则是教御门彻底傻眼——只见主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原以为主子欲再下杀手,却见主子拐了弯,直朝主屋东厢而去,他不敢迟疑,急急跟上。

    见主子原来是要带着她回房,御门斗胆硬跟着进房,就见主子坐在床畔,很自然朝葫芦抬着腿,如果他没记错,爷向来要夕颜这般伺候他爷心思到底是怎么转的?前一刻不允她像夕颜欲杀之而后快,但这一刻分明是把她当成夕颜了。

    爷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啦?就知道不让他跟在身边,爷喝起酒来就不知道节制!御门心里微恼着,正想要接手,却见葫芦上前,快手地解下卫凡的乌头油靴,然后往男人的脸上砸!

    御门暗叫了声,所幸卫凡没有醉得太离谱,单手拨开油靴,又朝她伸出了另一只脚。

    在他还来不及阻止时,她已经脱下自己的鞋子砸向主子。

    这一回,卫凡闪避不及,藕色绣花鞋正中门面。

    御门见状,只觉得头有点晕,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要不然怎会觉得时光倒转,见到爷一如往常地逗着夕颜,最终再任她泄恨。

    可糟的是,眼前的人是葫芦不是夕颜,主子可能是醉昏头了,这一砸,说不准会出事啊!

    御门下意识地护在葫芦面前,可卫凡身手矫健地起身,一把将他推开,一把扣住了葫芦的手,接着——葫芦要闪,御门要护,伸脚一绊,瞬间让卫凡高大的身形往前倾,在葫芦来不及闪躲的瞬间,吻上她的唇。

    不应该说是撞上她的唇,痛得她想也没想地反嘴咬他。

    那一瞬间,御门傻了,卫凡怔住,时间冬佛冻结了般,没人能有所反应,就像要让这一刻停留到天荒地老。

    葫芦那双噙泪的眼,殷红得可怕,咬住他的力道压根没客气。

    他认不出她还想杀她她咬他回报,刚好而已!谁要他出口讽刺她,谁要他开口伤她,谁要她唤了小爷,他还是记不得她?!

    她咬得发颤,像真要将他的嘴肉咬下,然就在一瞬间,他张口含吮着她的唇。

    这一回是结结实实的吻,不再是不慎撞上的,而是裹含**的缠绵,教她几乎招架不住,双手只能紧抓着他。

    他吻得极深,像狂风暴雨欲将她吞噬一般,她该逃,可是天晓得她有多想靠近他,靠近这个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守在她身旁的男人,这个在她十二岁便将她定下的男人。

    紧抓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他宽广的背,直到他的重量不断地压下来,才教她疑惑地托住他,下一瞬,御门将他扛上床。

    她到这一刻才惊觉大哥一直站在旁边,这份认知令她羞红了脸,教她不知道要把自己埋到哪里去。

    将主子扛上床,御门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爷过招,打也不是,守也不成,只会累死他,所以只好偷袭打昏他。

    不能怪他,谁要爷当着他的面轻薄爱里的丫鬟?但这丫鬟也真是的,居然没反抗,恐怕真是为了诱惑主子而来的!

    深吸口气,他冷眸睨去。

    “你也太不知耻了吧。”

    葫芦原本羞龈欲死,听他抛来这话,教她瞬间恼羞成怒,想也没想的一脚就往他的后腿踹下。

    没料到会有这突来一脚,御门身形没动,却惊诧地直瞪着她。

    踢他?竟敢踢他?!

    他长这么大,敢踢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妹子他狭长的美目直瞪着她,瞧她小嘴紧抿,又恼又气的模样,难以置信极了。

    这是上哪找来的很角色?到底是上哪学的才能将夕颜的神情反应觉得十足十?

    葫芦抬起那双噙泪的琉璃眸,开口欲言,可偏偏喉头痛得像着火般,一开口便发疼。可恶,大哥竟敢说她不知耻认不出她就算了,还说这种伤人的话,好像是她自个儿投怀送抱!

    老天是在整她吗?!至少让她可以发出一点声音,骂骂大哥和小爷!

    那含怒带泪的神情,教御门低下头,换了语气打发她走。

    “时候很晚了,你赶紧回仆房,要是有人问起,便说是主子要宵夜。”

    葫芦继续瞪看。

    那饱含委屈的眸色,终教御门妥协。

    “算我说错话,我道歉,可以了吧。”可不可以别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他会有错觉的!

    葫芦听他这么说,终于觉得满意了些。她一个眼神,御门便看穿她稍稍释怀,赶紧催促她。

    “回去吧咳咳咳。”他说着,轻咳了几声,瞧她眉头微皱,不禁好笑道:“快回去吧。”

    她无声叹了口气,捡回绣花鞋穿上,一步一趔趄地离开。

    御门看着她颓丧的背影,想起她的应对,还有先前喊着小爷的嗓音她到底是表小姐带进来的,还是姨老夫人派来的内奸?但不管她到底是何背景,她确实是和夕颜相似得可怕,就连他也会有一瞬间的迷惑,更遑论是爷。

    垂眼看着难得勾笑入睡的主子,御门苦笑连连。

    爷的喜怒无常在夕颜死后是变本加厉,尤其在喝醉之后,表现得更是明显,然而他却无力阻止,谁教夕颜的忌日近了唉!

    葫芦起了个大早,喉头痛到她连话都不想说,走了趟厨房,不是为自己,而是特地为某些人准备一些小东西。

    只是想起昨晚卫凡的无情,她的心就凉了大半截。

    她的脚步一停,心想时间过了几年,她不知道府内有何变化,自然无从推断他为何有如此转变,当务之急,还是先准备一些东西,免得他宿醉难过。

    如识途老马,她一路朝通往厨房的小径走,路经一片金枣园。那是她幼时贪吃金枣,小爷特地要人栽种的,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是打理得这般好,上头已经结了不少金枣。

    轻抚过金枣树,她顺手挑了颗皮还微青的金枣,丢进口中,酸味几乎要逼出她的眼泪,嗯大概再过几天,就能采收了。

    往年这个时候,她就会开始采收金枣,准备腌酿成酱,届时做成小爷最爱吃的金枣饼,或者替小爷泡上一杯金枣茶,等到小爷生日时想了想,已经三月了,小爷的生日也快到了。

    小爷是否还会记得,她和他同月同日生呢?想着,她不禁撇唇笑得苦涩。还想那些做什么?

    加快脚步进了厨房,就见里头已经有三两个厨娘在捡菜洗菜,有的已经在生火准备早膳。

    众人抬眼看向她,她随即笑问:“请问这儿有没有甘草茎?”尽管声音有点沙哑,但诚意绝对十足。

    “你问那些做什么?你是在哪当差的?”其中一个厨娘眼神不善地问。

    “我是总管派遣服侍小姐的,小姐近日来有点咳嗽,我想要帮她熬甘草糖。”

    葫芦说得跟真的一样,相信她们也不可能追问这事。

    “喔甘草茎放在那柜子左边第二格。”

    “多谢。”葫芦快手拿出一根甘草茎,抓了两块柿饼,搁到灶旁,找来磨板先将甘草茎磨成粉,再生水煮水,将甘草粉全都丢进去,再从后头架上取出糖瓮,酌量加了麦芽膏再拿杓轻搅着,直到麦芽膏全数融化,再处理柿饭,另起一灶闷煮着柿饼汤。

    “真的是气死人了!”突地一个小丫鬟走进厨房,将木盘往地上一放,闷闷地蹲在几个洗菜的厨娘身旁。

    “又发生什么事了?”厨娘问着。

    “还不是表小姐!”小丫鬟气呼呼的,像是吃了多大的苦头。

    葫芦轻搅着甘草糖水以防焦底,就算不想听旁人说话,她们的对话还是传进她的耳里。

    “说什么肉太腻、鱼太腥、菜太老、汤太咸她根本是在找碴!爷好心收留她,她却顿顿伙食都嫌弃,可偏又老爱叫人家准备宵夜点心,而准备了又不吃,这不是在折腾人?”

    “真是没完没了。”其中一个厨娘叹口气。

    “拜托,她以为她是谁,不就是个被卢家赶出来的下堂妻而已。”又一个穿青衣的厨娘不禁嘲弄。

    “没,我听说她还没被休,只是被赶出来。”小丫鬟扁嘴说着。

    “那有什么不同?都是人家不要了嘛,谁受得了她那颐指气使的凌人盛气?也不想想卢家这些年都和爷作对,爷肯不休前嫌收留她,她就应该偷笑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卫家主母,我呸!”

    葫芦眨眨眼,不禁暗叹颜芩还真的是老样子,总是把卫家当自个儿家。好笑的是,她会进卫家还是未恢复记忆的她给拉一把的。

    “可表小姐既是卢家二当家的正室,爷为什么还要收留她?姨老夫人早已经被赶出去,跟表小姐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这就不知道了,主子做的决定,哪有咱们置喙的份?”

    “主子该不会是想要收她当妾吧”

    听至此,葫芦的眼皮跳了下,手拿杓子拌着,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不可能,都已经是双破鞋了,再者听说她会被赶出府,也是因为她想要和大当家那房斗,以为牵上了一条稳赚不赔的钱,想替自家丈夫扳回点颜面,岂料却是被骗,赔上大笔银两,才被人赶出府的。”里头最沈稳的厨娘徐徐道来。

    “原来是这样”小丫鬟轻点着头,却忍不住道:“可是近来只要爷在府,她就缠爷缠得紧,也没瞧爷拒绝她,甚至还待她和颜悦色得很,甚至常常让她出入主屋书房呢。”

    葫芦垂下长睫,手顿了下,不敢相信事情竟有如此变化。

    那她呢?

    她很想对他们解释清楚,然而她却在小爷和大哥眼里看见了防备,他们的目光和如霜一般,彷佛她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为什么会那样看她?

    如果非要防备,那为何不甘脆将她赶出府?

    她百思不得其解,小嘴不禁轻抿,却扯痛了唇上的裂伤,不由得抚上唇。那是昨晚被他给撞伤的,轻抚过唇,不禁想起他的吻,想起他的气息“喂!你的糖快焦了。”

    突地身旁有人喊着,她蓦地回神,快手搅拌着锅底,却发现火太猛,锅底几乎要烧焦了。

    “柿饼也闷得差不多了吧,我还要准备爷的早膳了。”

    那头又有人喊着,她赶忙先将甘草糖膏盛在一个木盘上放凉,再取来一个瓷碗,将柿饼汤给舀进碗里。

    “哇,这糖闻起来好香。”

    几个厨娘围在她身旁,有人还伸手想要沾那糖膏尝尝。

    “别,会烫着,再等一会。”葫芦忙道,拿起杓子将糖膏铺得薄薄的。

    “这天候糖膏会凉得很快,等一下打成一块块,再分你们尝。”

    “想不到你这婆子倒是挺懂这小玩意儿的。”其中一名年约四十的厨娘说着。

    葫芦眼角抽搐了下,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等甘草糖膏冷却后,她便拿起菜刀轻剁着,盘里的糖立刻裂成数十小块。

    和其他厨娘分享了甘草糖,其余的她全都装进束口小麻袋里,跟厨娘吩咐做几样清淡小菜和粥给小姐后,便端着柿饼汤,直朝主屋的方向而去。

    他的寝房,她从小到大不知道走过几百几千回,就算闭着眼睛也找得到。来到寝房前,适巧见御门就守在门外。

    她快步向前,将木盘直接递给他。

    御门微诧地看木盘上的柿饼汤,还未开口,便又听她道:“那小麻袋里装的是甘草糖,你多少吃点,可以镇咳。”

    听她的嗓音沙哑,御门这才想起主子昨晚的杰作,忙问:“你不要紧吧?”瞧他,竟忘了她身上有伤。

    葫芦轻轻地摇着头。

    “把柿饼汤拿给他喝吧,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醒来头不痛死才怪。”这道柿饼汤是专解宿醉的,小爷向来不贪杯,可是当年随老爷在外学习做生意,总会被灌上几轮,而她总是用这柿饼汤喂他。

    要是他喝了这汤,还无法认出她是谁的话,她也只能认了。

    御门死死地瞪着她,一连串下来,表情像是听见了多不可思议的事。

    却启口追问的瞬间,后头的门板被人推开,随即响起趾高气扬的声音“早膳既然端来了,就赶紧端进来。”

    葫芦一愣,没料到颜芩竟会在他的寝房内。

    他的寝房怎能让她以外的姑娘家踏进?以往,就连丫鬟都不敢踏进他的房内,然而如今,他非但让颜芩踏进书房,甚至连寝房也让她踏入不过才几年的时光,心底已不见旧人了?

    既是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和她相约,一起埋下十年誓约?

    他们写好了十年后的愿景,相约十年后开启,而她曾偷看过他写了什么,那字字句句如今还历历在目,怎么才一眨眼已是两回事?!

    如果他的情爱是如此短暂,为何他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等她长大?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颜芩话是对着御门说,目光却是落在葫芦身上。

    “我马上送进去。”御门暂且搁下疑问,端着木盘进房。

    葫芦见状,抢在他进门前,硬是将柿饼汤抢过去,往后丢在廊阶下。

    锵啷一声,瓷碗碎落一地。

    颜芩和御门都被她突来的举措惊愕得说不出话,而房内的卫凡也起身走到了门边,沈声问:“吵什么?”

    “表哥,这个丑丫鬟把早膳砸在地上。”颜芩并装一脸惊骇地偎进他的怀里,楚楚可怜地道:“像这种丫鬟,还是赶紧将她赶出府吧。”

    听她这般虚伪造作的嗓音,葫芦烧起一肚子火,然发泄过后,突觉自己真是太激动,竟做出这般不合时宜的动作。这柿饼汤本来是用来唤醒他的,可一见颜芩,她便气得不想让他尝了。

    认不出她算了,她不希罕了!

    “你”卫凡微瞇起眼。

    砸在地上的早膳,他看不清是什么,但是颜芩既开口要赶她走,岂不是意味着她并非是颜芩带进府的,而是二娘派来的人?

    二娘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六年前他将她赶出卫家时,原以为她会回娘家卢家的,岂料她竟是住在城郊外的破茅屋里。他曾试探过颜芩,知道二娘根本不曾回卢家,既是和卢家没有牵连,派她进府又是为哪桩?

    然,葫芦哪里会知道他曲折的心思,见他面容冷深瞇着眼,那眸色像是在怪罪她不知分寸,意味着他站在颜芩那头心,狠狠地抽痛着,眼泪噙在眸底,她却咬着牙不让泪滑落。

    “发生什么事了?”如霜从另一头长廊走来,不解地看着在场几个人,见御门使了个眼色,她随即转向葫芦。

    “是不是你出了什么错?”

    “我”

    “算了,你先回小姐房里,小姐吵着找你。”如霜随便编了个说法,将她先支开。

    葫芦想起卫玲珑,胡乱地欠了欠身,转头就走。

    “表哥,像她那种没规没矩又会砸碗丢盘的丫鬟,还是趁早赶出府,省得留在府里多生事端。”颜芩偎在他怀里,像只佣赖的猫儿不断地撒娇。

    卫凡淡声道:“如霜。”话落,由着颜芩扶进房。

    “奴婢失道了。”虽说她搞不清事情始末原由,但既然主子吩咐了,她照办便是。回头正要处理此事,便见御门挡在自己面前。

    “干嘛?”她不解地看着他端在手上的木盘。

    “这个。”他用嘴努了努木盘上的小麻袋,示意她取来。

    如霜拿起小麻袋,打开一瞧,微愕了下。

    “这”“你知道吗?刚刚葫芦端来了柿饼汤,说要解爷的宿醉,还替我准备了这甘草糖这是夕颜很擅长的食补,每每春暖还寒之际,我会犯咳,夕颜总会每天帮我熬上一袋甘草糖,我”

    她缓缓抬眼,难以置信地道:“难不成你要跟我说她是夫人?”

    “你不知道,昨晚啊”拉着她到廊阶下,他小声地道出昨晚发生的事。

    如霜听完,心不断地剧烈颤跳着,眉头深锁着。

    “可怎么可能?夫人已经死了,当初还是我帮她净身的,她”可御门所说的反应,确实是夫人才有。

    夫人的脾气向来只对爷发,她常说那是因为她被爷给宠坏了。

    “还魂啊,不是听闻过有还魂这事的吗?”

    如霜紧抿着唇,好半晌道:“只要让我试试,我就能够确定。”

    “怎么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