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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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扇门里,都关着一扇窗户。

    泰戈尔说过:上帝为你闭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门和窗总是相依相携着,相辅相成着。

    许多的时候,门和窗都开着;也有许多的时候,门闭着,窗却开着;当然也有的时候,门开着,窗却闭着。而我,常常地将门、窗全闭着。

    许多许多的时候,我将门和窗全闭着。

    窗户外,常常是别有洞天的。透过窗户的玻璃或纱窗,常常能望见翠翠生烟的绿树;听见绿树上的鸟儿的婉转啼鸣;看见大朵大朵的阳光流泻在院落里,一寸一寸地倾斜;闻到花开的芬芳与草木萌发的气息;看见如蚁的人潮在流动、在奔突;听见欢声笑语与哭喊叫骂;望见高大的烟囱里滚滚的浓烟;看见车流拖起一路尘土高声吼叫但有的时候,能望见新生的婴儿粉嫩粉嫩的脸;夜晚,从窗户望去,还常常有绽放的烟花,一瞬间燃尽风华。

    但我,更多的时候,喜欢闭合着窗户。

    我宠不了高楼为花草树木,宠不了市声为山涧流泉。从这扇窗户里,我也望不见一轮完整的月亮与一碧如洗的天空。开着窗户,世界却常常的一片浑沌灰暗,吵吵嚷嚷,嘈杂不堪。充斥耳鼓的便是:整天有人在争斗,无休无止地争斗。

    我总是闭着窗户。

    精致的绣花窗帘垂下来,屋子里霎时一片阴凉。安静、美雅。这才是我的天地呀。

    在这几平米的私密空间里,或坐或卧,或和衣躺着,便是四仰八叉,赤身裸体,又有谁管得着呢?

    我唱歌,我擦地板,我烧菜,我听音乐,我看书,我写字;我上论坛,我和朋友上qq群聊天;我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闭眼遐思,遨游太空;我偎在爱人的怀抱里听他均匀的呼吸声

    无论如何,关上窗户,我的愉悦大于开着窗户。

    起码,我是安全的,我是安静的,我是安宁的。

    关上窗户,屋子里一片柔和静美,微暗的光线,总让人如沐浴在明月的清辉里,披一身干净、清凉。心情如静夜的花儿循着一种韵律开放。

    但,事实是,窗户永在那里客观存在着,如一个人的明眸在那里与你对视,窗户是会说话的,是有思想的,你不可能无视它的存在。再说,你必是需要窗户,才洞开这一扇窗户的。闭上窗户纵有千般好处,窗户自身的功能、用处,你却不能真的去忽略。哪怕有再大的尘烟,浓烈、呛人,但你都得忍受。某些时候,你都是必要打开窗户的。甚至打开窗户的当儿,这些浓重的烟雾便随着浩荡的风蜂拥而入,而你,却避之不及,将它们吸入五脏六腑。更多的时候,你只是想装一屋子阳光与花香,装一屋子的温暖与芬芳,但嘈杂与纷繁却顺势挤了进来,使你猝不及防。当这些尘埃恪得你周身疲惫与疼痛时,你方领悟到:哎,这恼人的窗户,早知这样泥沙俱下,我又何苦打开?阳光未装进来,却先进来满空间的清冷与忧伤。

    看圆圆的月亮高挂中天,便想邀请入室,对饮。孰料,月亮进来了,思乡的情结也迅疾而至,月亮便也迅疾亏损,亏损得不复圆满了,甚至长了毛边了,甚至模湖了,远了,光影消遁了。

    人呀,总是贪得无厌的。

    有星星,还要月亮;有月亮,还要太阳;有了太阳,还要所有的树木花草;甚至要鸡犬相闻,要炊烟袅袅,要笑语盈盈能够吗?

    大风大雨的日子,想开窗,但却不能开窗。看着雨水急流一般地淌过窗户,心空里却是静悄悄的:雨终于落下来了,将带给这世界一片暂时的湿润与清新,将带给我一片干净与清凉。

    风住了,雨歇了。推开窗户,看彩霞满天,风雨裹挟的泥土与青草的腥气也飘进屋子里来。好久好久没下过这样一场透雨了。这一场透雨,终将催发梦的风帆吧。是否有些花朵的种子在雨的润泽下萌芽了呢?

    电闪雷鸣的日子,是不能开窗户的。世界上有多少骄傲的海燕呢?平凡的生活中波澜不惊,又需要谁去做骄傲的海燕呢?躺在自己辛苦衔泥而筑就的巢中,舒适又温暖。哪管它窗外雨骤风狂。

    春花烂漫的时候,我亦是想敞开着窗户的。可是那明媚的窗外,万千姹紫嫣红,是否有属于我的一朵?不开,也罢。

    最想开窗户的时候,是大雪纷飞的时候,看粉妆玉砌的世界,那纯洁的精灵在天地之间婀娜曼舞,无声无息;瞬间便将一切的黑暗、丑陋、虚伪掩埋。一切的一切,都那样安详、静谧。让人只想怀念围炉取暖、父母在旁的温馨日子。脑子一片雪白晶莹。

    生命之短暂,如烟花的绽放,瞬息即是百年。

    其实,窗户的存在,对于每一个人都承载过或多或少的梦想。例如,我曾经便透过窗户乘上梦的彩翼,假想自己会成为一个美丽的仙子,将来嫁个骑着白马飒飒英姿的如意郎君;例如,崔莺莺窗外听琴;例如,卓文君司马相如黑夜私奔,这些精典的爱情故事,都是与窗户有着深厚的渊源的。

    谁,还不是希望窗户是敞开着的呢?假如,这世界真的那么洁净、明丽?

    有哪一扇门里不躲着一扇窗户呢?上帝创造窗户,便是防止某些人把门闭上了,会太过沉闷,必要为人去打开窗户,吐纳新鲜空气,看到世界的另一洞天:如婴儿粉嫩的脸稚嫩的笑;一株正在开花的树;一轮皎洁的月亮;一地太阳的金辉,满眼银妆素裹的世界如果这些还不满意的话,那么看看脚手架上民工们的疲惫与苦难;听听蹬着三轮车的下岗工人苦涩的笑声;望望霓虹灯下佝偻着背影捡拾垃圾的八旬老太;瞅瞅那些凄风苦雨里瑟缩着身子卖菜的老农还想要看到什么?还想得到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人生之短暂,恍如一季花开,花开过了,了无痕迹。亦如做了一场美梦。我们是不是该珍惜:曾经拥有过的那些幸福、与坎坷,甚至苦难?这些,所有的这些,都是我们的财富啊。

    窗户开着还是闭着?

    我常常试图拒绝喧嚣与浮躁于窗户之外。便无论怎么样的拒绝,那些喧嚣与浮躁都是客观存在着的。它们永在那儿。但那些花草、树木,那些美好的脸庞与笑声,也永在那儿。还有那些苦难与悲伤。这个世界,我们是拒绝不了的。就如我们拒绝不了爱与痛。屋子里的窗户关着,心窗关得上吗?纵用一万只锁,也锁不住心窗的。我能拒绝那亿万朵鲜花的盛开吗?不能!我再荒芜,而那欢喜的花儿管得你拒不拒绝,它照开不误,芳香四溢。单纯地求得清静与幽香,只是一种梦境,亦是一种天真。

    窗户,是开着,还是闭着?

    许多时候,我闭着。但也有许多时候,我必须开着。

    我必须透过窗户看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人生。我拒绝不了许多召唤,美好的召唤。这其间,或许也有魔鬼。

    二七年七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