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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社会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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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洁,高中学历,三十出头,已婚,无业人员,生活在北方某市。

    肖洁出生在普通工人家庭,兄弟姐妹多,父母收入微薄,既要供几个孩子读书,又要赡养多病的老人,家庭负担沉重,肖洁知道凭父母那微薄的收入根本上不起大学,自己身体又不好,高中毕业后早早加入了打工族的行列。

    肖洁晚婚,老公李星也是打工族,收入甚微,肖洁想趁没有孩子之际抓紧挣些钱添补家用,哪知婚后找工作困难重重。父母没有门子,亲戚也沾不上光,几个交情比较好的同学接二连三地下岗、失业,想做买卖都没本钱,自顾不暇,谁也帮不上谁。

    肖洁找了许多家招聘的单位,劳务市场、人才市场都去过了,添了好多应聘登记表都石沉大海,没有年龄限制的要文凭,不要文凭的多是去外地常驻的,或是重体力活,社会扶助的是有下岗证、失业证的人员,自己从未上过岗,哪有下岗证。肖洁也想打扮漂亮一些,给招聘的人留下好印象,可是生活还很拮据,哪有钱去买漂亮衣服和高档化妆品。去那些个体招聘的单位不是嫌年龄超了,就是嫌己婚,老板们都说,没有孩子就快有孩子了,干不了多久,任凭肖洁怎么解释不要孩子没有负担也没人相信。肖洁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那些18-25岁的人就不可以换工作吗?一定会干得长久吗?什么逻辑!

    肖洁正在踌躇之际,发现离家不远处有家纯净水厂招话务员,肖洁想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于是编好了“台词”去应聘。

    经理刘霞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打扮得光艳亮丽,脸色温柔和气,肖洁看这个经理比以往那些经理顺眼多了,心里窃喜。

    肖洁有过几次应聘失败的经验,这次先问经理要什么条件的,刘霞说没什么要求,工作很简单就是接个电话记帐什么的,问了肖洁的年龄,肖洁说三十岁。外人都说肖洁看上去像二十五、六岁的,可肖洁应聘时这样报年龄,老板都不要,说是这个年龄该结婚了,报太小了又不像,肖洁感觉还是说三十岁比较合适。刘霞说,她想要年龄小的,因为中午不能回家,什么接小孩、伺候婆婆的事都是负担。肖洁赶紧说:“我是二婚,老公的孩子跟着前妻呢,中午老公给送饭,离家近。”刘霞听了同意试试,要先交200元压金,试用三天。

    肖洁回家后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复述给李星听,李星不高兴,责怪肖洁:“怎么说是二婚呢?”

    肖洁耐心地劝李星:“这个工作轻快啊,又离家近,别处要压金更多,都是一千块以上,这个试用期短,不这么说怕是又黄了。”

    李星同意中午送饭,只是老婆早出晚归的有些舍不得,但为了生计还是勉强答应了。肖洁向同学借了钱交了压金,开始上班。

    肖洁第一天上班,还找不上头绪,刘霞很和气,带领肖洁一起干。刘霞边教肖洁挑瓶盖边说:“咱们这有几个送水工,别看人少,事可多着呢,其中有个老张最坏了,常欺负老李,老李太老实了,不敢和他斗,可是老张脸皮太厚,得寸进尺,你可别听他们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肖洁听着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送水工、做水工都来上班了,刘霞给肖洁一一介绍,大家互相认识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刘霞告诉肖洁,这个厂是转兑过来的,当时老李、老张、做水的二嫂子都是以前厂子的老员工,只有老洪是后来的,比肖洁早来一周。老李是外地的农村人,家里很穷,一个人在这打工,四十多岁,高中文化,他那个年龄的能读到高中的人数不多,在这打工很怕人瞧不起,又不敢惹事,所以常受老张的气。老张是本地人,比老李小两岁,是回族,可能是思维和汉族不同,常玩心眼儿。

    肖洁听到这,心想:自己也是回族,如果经理以后知道会不会认为是有意欺瞒她,所以趁早告诉她,想留就留,不留就走。想到这,肖洁说:“我也是回族,我老公是汉族,我们生活得很好,大家想好好过日子都得互相迁就、互相包容,多理解就是了。”刘霞吃了一惊,但没说什么。接下来刘霞和肖洁聊了些家庭的事,刘霞感觉肖洁是个大方开朗的实在人,并不是鬼计多端的。

    第二天早晨上班,刘霞对肖洁说:“昨晚我和我老公说你是回族,我老公不让用你,他说有一个回族就这样了,再来个回族还不得搅翻天啊。”

    肖洁一笑,道:“像老张那样的人在哪都会让人烦,那是他个人的事,哪能和民族有关系呢。”刘霞称是。

    肖洁舍不得放弃这份工作,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就这么放弃了感觉实在可惜。

    工作起来肖洁才知道,这份工作并不轻快,除了做水和送水不用自己以外,其他的工作全是自己的。接电话,记帐,结帐,卖货,刷桶,装车等等,一天闲着的时间很少,工资每月350元,工作时间十一个小时。

    肖洁很满足了,肖洁以前打工时也是这样,老板不会事先告诉你要做很多工作的,都是在工作中逐渐增加,和资本家一样,延长工作时间,提高工作强度,榨取工人剩余价值。这个工作唯一的优点是正常下班。因为肖洁下班后刘霞也能做肖洁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性。为了这一个优点,肖洁还是想继续下去。

    还没到中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老张送完水找肖洁报帐,肖洁记好。老李回来时老张不在,老李报帐时发现帐上有两个自己的客户却记着老张的名字,顿时火冒三丈,边装水边骂着:“这他妈老张太不是东西,又给我的客户塞水,我也塞他的客户!”

    这时老洪正一脚踏进门里,被老李骂得莫名其妙。肖洁不知所措,二嫂子闷不吭声。老李走了,老洪问怎么回事,肖洁说明原委,老洪轻蔑地说:“哼,这老李看人家老张不在就牛起来了,有能耐找老张去,在这骂算什么能耐!”

    中午,肖洁看到老李见到老张没什么反应,大家吃自己的饭,二嫂子悄声对肖洁说:“唉,可咋好,他俩才打完架,又闹起来了,我以为怎么也得消停几天呢。”

    肖洁问:“没消停几天吗?”

    “哪有啊?一天都没消停!”二嫂子愁眉苦脸地说。

    肖洁回到家,把厂里的事向李星一一说明,李星不以为然:“你不用管他们,大权在你手里,他们得拍你马屁呢。”

    “就是掌握他们的经济大权,我才觉得不安呢,万一城中失火,殃及池鱼怎么办?”肖洁惴惴不安。

    第二天,肖洁逐渐接手工作了,按照经理的吩咐,接到电话马上答应及时送到,然后再查地址分配给送水工,同时要记好帐,还要记好送水工的名字,看管好水桶,不论哪个环节出差错都要自己负责。通过一天的工作,肖洁发现老李不愧是在这工作过八年的老员工,只要告诉他顾客的名字,他保证送到,从来不问哪条街哪个小区门牌号什么的,而且办事稳重、利索,难怪经理对他称赞有佳。比较而言,老张办事毛躁,不问清楚就急着挂电话,交代事情也交代不清楚。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客户,一天送水二十桶以上,没有电话要水的时候他们也不闲着,自己带着水出去。老洪没有自己的客户,没有要水的电话只能在厂里等候。

    第三天早上,肖洁接到个电话,有个顾客曾在这里买过压水泵,管坏了,老张去修的,说是先用胶布缠上,以后给换个新的,可是好多天了,也没给换。刘霞听了非常生气,怪老张没有经过自己允许,随便答应顾客给换新的,当时老张送水走了,老李在,刘霞派老李去看看。

    老张回来后,刘霞大发脾气,训斥老张:“你是个打工的,凭什么自己作主,管坏就给换管,凭什么给换新的!”

    老张毫不势弱:“不是管坏了,是底坏了,必须给换新的。”

    刘霞嚷道:“那你也应该先和我说,我说给换再给换。”

    “和你说你也得给换,我给拧坏的,我赔不得了嘛!”老张说话音调也提高了。

    老李拿着压水泵回来了,确实是底坏了,给换了个新的,刘霞说在老张的工资里扣除。

    老张和老李又出去送水了。老李先回来了,向肖洁报了帐,其中有个顾客少给了一张卡的钱,肖洁问其原因,老李说,老张答应过那个顾客说是买十送一。

    刘霞听了又是火冒三丈,向大家说:“你们听听,他又在外面乱答应顾客,他以为他是经理呢,这样乱答应顾客,这买卖还怎么做!”

    肖洁才来两天,还在试用期,不便参预,做水的二嫂子只干自己份内的活,很少说话。肖洁不知道这个二嫂子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个二嫂子是谁的二嫂子;老洪来的时间也很短,不参预,只听刘霞一个人在吵嚷。

    过了一会儿,老张回来了,老李出去送水了。刘霞责问老张,凭什么答应买十赠一。

    张说:“人家说别家的水都有优惠,咱们的水再不优惠他们就喝别家的水了,我看他们那已经有别家的水桶了,不就是一张卡吗?也拿不到谁家去,不行我自己出钱不就得了吗?”

    说完张就给李打电话,大声训斥李。刘霞在一旁说:“你怪老李干嘛!是我让他去的。”

    老张送水走后,大家都为老李鸣不平,指责张欺人太甚,又说李太软弱怎么能让张这样嚣张呢!刘霞给李打电话说:“你别怕他,我已经对老张说是我让你去的。”

    李说:“我已经说是我顺路去的了,他让我替他瞒着,我没瞒着,他就恼了。”

    刘霞放下电话向大家说:“你们看到了吧,老张怕败露让老李替他编瞎话,你们说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中午,李先回来,刘霞埋怨他:“你怎么这么老实啊,你怕他什么,我们都是向着你这头的,他是不是又给你打电话了?”

    李面有难色,吱吱唔唔地说:“我就是怕你又嚷起来,做买卖不能总打架,要是在我们村,像他这样的早混不下去了。”

    正说着,老张回来了,见到老李一声冷笑,说:“咱俩的事等我有空跟你算。”

    老李陪笑,说:“好,我等着。”

    老张装上十桶水,临走时甩下一句:“你们就串供吧。”

    刘霞气得直瞪眼睛。张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刘霞又开口大骂。

    肖洁冷眼旁观,不知道之前他们有什么恩怨,从这次看很明显经理偏向老李。

    肖洁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是怎么解决的,此后没有再提。

    刘霞不在的时候,肖洁和老洪闲聊,老洪和肖洁都是新来的,和肖洁颇有共同语言,打开了话匣子:“你以为送水很简单呢,唉,不知道是她那记的地址有误还是给她报地址的人使坏,哪次送水按她的地址指定找不到,除去电话费和汽油钱也剩不下什么了。”

    “你也发展客户啊!”肖洁说。

    “你以为那么好发展呢?”老洪瞅了肖洁一眼,心想真是小孩子“现在纯净水竞争多激烈,咱们是5元一桶,人家有4元一桶的,还有买十赠一的,咱们的水价格高,又没有优惠,这几家喝着水的还不乐意呢。”

    “这么说老张的话是真的了?”肖洁若有所思。

    “哼!老张和老李尽往顾客那塞水,没喝完就给送去了,这样怎么能有电话要水?没有电话我给谁送?”老洪说起来火往上撞“我家是辽宁锦州的,以前在铁路上班,和地方联系不大,没多少熟人,你帮我联系些客户,可以吗?”

    “我也没什么熟人,我帮你联系试试,你可别指望我啊!”肖洁笑着说。

    “那可谢谢你了!”老洪脸上有了笑容。

    肖洁上班第四天,老张带来一个买饮水机的顾客,双方谈好价钱成交了。老张和老李不在的时候,老洪对刘霞说:“这个老张真牛啊!”

    “是啊,”刘霞点点头“这就是老张的优点,他来的时间比老李晚六年,但发展的客户比老李多两倍,老李老实,稳重,什么事都办得妥妥当当的,但你想让他有新的发展,那是不可能的;老张就是太坏,说请老李吃饭,结果吃完先走了,扎了老李一顿,老李平时省吃俭用的,指不定怎么心疼呢,老张还常往老李的客户那塞水,老李还对他那么好,按理说人家不说什么就别塞了,可是老张没完没了,前几天他俩已经打一场了。”

    肖洁听了才恍然大悟,难怪刘霞那么生气又不辞掉老张。

    肖洁上班的第五天,刘霞的弟媳娜娜从北京回来了。娜娜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娇秀的脸庞,秀发披肩,个子很高,标准身材,不胖不瘦。老张和娜娜打招呼,娜娜不理不睬。娜娜和刘霞聊天,肖洁和二嫂子站在门口晒太阳。

    水厂四季潮湿阴冷,已经是夏季了,人们早换上了夏装,五彩缤纷的裙子让肖洁好不羡慕,肖洁和二嫂子穿着春装还发冷,尤其是腿好像怎么也暖不过来似的。

    从二嫂子的口中得知,娜娜要和父亲做服务生意,前些天去北京进货。娜娜今年27岁,年轻气盛,易冲动,专和老张对着干。

    刘霞感觉在办公室说话不方便,叫娜娜和自己去银行办事,路上刘霞和娜娜讲诉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娜娜听说又来个回族,建议把肖洁辞掉。刘霞说:“不好吧?人家又没犯错。”

    “已经有个老张了就够受的了,再来一个回族,他们的思维和咱们不一样,心术不正,万一联起手来你能斗得过他们吗?”娜娜说“不如趁我在,我给你接几天电话,你再找一个,话务员多的是,非得用她吗?”刘霞想想也有道理。

    刘霞回来进车间和二嫂子说话,有事找二嫂子帮忙,避开肖洁。肖洁感觉经理回来后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劲。

    肖洁上班的第六天是周期六。肖洁这天心情很好,为了防止天热水厂里冷,特意穿了件黄色背心,黑色长裙,早早地到了水厂。刘霞还没来,老洪到了,一眼发现了肖洁,笑着说:“今天真漂亮!”肖洁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刘霞来了,老洪装水走了,其他人还未到。刘霞面有难色,似是欲言又止,继而语重心长地对肖洁说:“有个事挺不好意思和你开口,娜娜回来了,以前就是她在这干的,后来说是要和她爸做买卖,昨天回来说非要干,我没同意,年轻人办事不稳重,没准性子,可是回家后我妈和我弟弟又打电话找我,非要我用她,你看这事”

    肖洁听了,心里很委屈,但不想让刘霞看出自己的不快,微笑道:“那就让娜娜干吧,自己家亲戚也方便,她也不用顾及谁,能震得住他们。”

    “挺不好意思的,昨天找不到你的电话号码了,让你又跑一趟。”刘霞无奈地样子

    “没什么,以后需要我时再找我。”肖洁若无其事地说。

    刘霞给肖洁退了压金,结算了工资,又热情地把肖洁送出门。

    刘霞回到家,李星还没起床,对肖洁这么早回来很奇怪。肖洁把经历前前后后讲诉了一遍。李星听到说老张时,气愤地说:“这种人不把经理放在眼里,早就该辞了。”

    肖洁打断李星的话说:“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咱们换个角度分析,老张为什么这样有恃无恐?因为经理说话没有力度,她背后很厉害,当面却不能制服老张,论年龄经理小,论体力经理弱,如果硬的不行可以用软的,但经理硬又没硬起来,而老张发展的客户多,能力强,如果辞了他,他会带走很多客户,所以经理投鼠忌器,老张居功自傲。”

    李星点点头:“管理的作用太大了,像你们经理这样的没有前途。可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你想,我和老张是同民族,她们怕我和老张联起手来一手遮天,”肖洁说“她不敢辞老张,当然得辞我,以前不能辞是因为没人替我,现在娜娜回来了,可以帮她看几天了,不信咱们就看着。”

    肖洁忽然记起来,问李星:“刚开始我也讨厌老张,可是后来我发现老张并不坏,他答应顾客卖十送一,钱也没拿到他家去,他只是为了拢住顾客,无非是多送几桶水,他这样做不但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了水厂好,丢了顾客经理也受损失,只是他的方法欠妥,应该先和经理请示,或者假如当时来不及请示,回来也先说明,经理不可能让他个人出钱,他这样瞒着反而被动了,你说为什么我能理解,经理就不能理解呢?难道真的是思维方式有差别吗?”

    “这不是思维方式的问题,你说的有道理,一开始我还很讨厌老张,现在看,如果我处在老张的位置上,我也会那么做,发展顾客又不给提成,好处也不是送水工一个人的,很多地方存在着漏洞,她的管理方法有问题。”李星说。

    “是啊,人都有缺点,老张心眼儿的确灵活,所以他能多发展客户,但办事却毛毛躁躁的,比较懒散,这点让人不喜欢;老李办事稳重,勤奋,哪个老板都喜欢雇这样的人,可是他却木讷,办事不够果断,反应慢,只适合干活,不能发展业务。”肖洁接着说。

    “是啊,人无完人啊!”李星感叹。

    肖洁离开水厂一个月过去了,经常在水厂门前路过,没有发现再张贴招话务员的字样。一天,肖洁接到了老洪的电话,原来老洪已经辞职了。从老洪口中得知,老张辞职了,去了另一家水厂,带走了大部分客户;经理允许老李随便塞水,打电话要水的很少;经理又雇了一个送水工,那人是她弟弟的朋友,经理给他提供摩托车,来电话要水的多数都让他去送;娜娜只在那呆了几天就走了,换了好多话务员,经常和送水工吵架;老洪的收入越来越少,只好辞职。

    老洪请肖洁在找工作时顺便帮他留意一下,因为他为了去水厂做这份工作借钱买的摩托车和小灵通,还要养家糊口,急需工作。肖洁答应了他。

    很巧的是,几个月后,肖洁陪朋友逛古玩诚时遇见了娜娜,她在卖巴林鸡血石,大家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只谈石头不谈水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