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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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袍子。”

    子霏急忙拿出丝绢,低身要去开拭。

    一只手臂霍然伸出,钳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身势。

    “不用了。”

    她抬头看他,却是笑得一脸古怪。

    然后,那张棱角分明的性感丰唇,吐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溅得挺别致,比那东西可漂亮,留着不用拭了。”故意用眼角瞥了旁边的春园图。

    裂开的唇角,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扎得她微眯起眼,心底狠狠咒了一句。

    “放手。”

    “我手中的这道风景,也很美。”

    “我说,放——手——”

    她用力甩,他的力气极大,捏着她的左手臂生疼。

    “这道风景不但美,还很有味道。”他倾身而下。

    “狄天尧,你发什么疯。”她大叫一声,伸手抵住他的靠近。

    兽瞳一睁,蛰人的噬光一闪而过。

    “难怪……这满书院的小男生,都爱围着你打转。”口气十足不屑。

    “关你什么事。你再不放手,别怪我喊人了!”

    他突然低低笑起来,狡狰阴邪的模样实难想象其年龄仅止十三岁。都说逆境中的人,早熟。依她看,这家伙不但早熟,而且已经熟透过火了。

    “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这可一点不像那日的女壮士。”

    另一只手直钳住她下巴,轻轻一用力,她整个儿身子帖上他强硬如石的身躯。

    “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呵,我也想知道。”

    挟着下巴的手指,浪情地刮了刮她颈下的柔嫩细肤。

    “狄天尧,你这个疯子。”

    她弓起膝盖,用力向前一顶,双手同时向前一推。

    一声低呜从野兽的喉底传出,钳制一失,她转身就往山下跑。却及不上那只长臂,反手一勾,一把抓住那柔长细腻的青丝。

    头皮顿时钻心地疼,她啊地叫了一声,身子往后倒去,砸在一块硬实厚重的身体上。

    惊魂未定时,身下的人一个翻身,将她罩在了一方阴暗中。

    待她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喷火的灼亮兽瞳,狂飙的怒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烧成灰烬。

    “西夏子霏,我还真没发现,你居然是头狡猾的小狼仔。”他面上纵过一抹苦色,倏地将身子重重压在她身上。

    “狄天尧,你这个……”

    她抡起拳头,拼了全力,捶打他,连着骂出一串不堪入耳、乱七八糟、似懂非懂的脏话来。

    “色鬼,色魔,放开本公主。狄天尧,我要你不得好死,你个泯灭天良的混蛋王八蛋糕子——”

    当她骂出第一个字,他瞬间定住,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凝住了,兽瞳中缓缓渗出一丝有趣的光彩。

    终于,她打累骂哑了声,停了下来。

    可现状是,他依然在上,她始终在下。

    “完了么?”

    她没了力气,只有拿眼狠狠地瞪着他,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刮丢锅里煮。

    “你溅了我袍子,又害我差点断子绝孙,现在……唔……”

    他倏地住手,因为她一扬手,直打在他腰际,那一下,正中红心,疼得他没了声,缓缓往旁边倒去。

    她一见他让开,毫不留情地伸脚踢过去,砰咚一声,声挺大,人一离开,她终于翻身起立做了主人。

    “活该!”

    大骂一声,又用力踢了人家脚踝子一脚,转身就走。

    边走,边骂,连着路边小花小草也遭了殃,成了她手下残尸。

    直到走到曲桥上,她扬头瞥了眼小亭,发现那卧地的身影似乎仍没站起来。

    怎么回事儿?

    似乎……她离开的那一瞬,那家伙的脸色特别苍白,用力猛抚着腰侧,那里……好像渗了红色的……

    呃!

    愤愤回走的身子赫然顿住,转身凝望了片刻。心中摁了又摁,终是往回跑去。

    天哪,那个皇太子真是太可怕了。

    回屋的子霏急急换下了一身脏污的衣裳,又洗了一个时辰的澡,才平抚下心头的惊惧。

    今天下午跟狄天尧一番折腾,画儿未作完,看到的东西差点把她的小心脏给吓跳出喉咙口,直让她想起前生看过的一部美片《八毫米》。

    从他身上,她亲眼见到什么叫“虐身”!

    他身上满布大小伤痕,有的早已经好了,却留下狰狞恐怖的疤痕。而那些新伤,有鞭痕,锥刺,板印,灼点……最严重的莫过于腰上的那道刺伤,作品周围大片的污青,好似是重复性伤害,新长好一些又给人击打,青乌中绽开墨紫的颜色。

    太可怕了。

    “这……这伤怎么弄的?”

    “哦?你在为我心疼?”

    他苍白的脸上,挑着傲然的讪笑,还伸手逗戏她。

    “狄天尧,你再闹,我就丢你在这里冷死活该。”

    “真舍得,你回来干什么?”

    “我是回来看看,你死掉了没!”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你……”天杀的乌龟王八蛋。

    “不愧为乌孜国第一美人。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大手又捻上了她紧绷的小下巴。

    “狄——天——尧——”

    “别那么大声,我还没耳背。”他懒懒地抠抠耳朵,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欠扁表情。

    被气到不行,她上药的小手,将药布用力拍上他腰际。

    他疼得倒抽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呼疼时,又松了力道,一双沉黯的兽瞳狠狠瞪着她。

    “这伤是打仗时弄的?”她吓得又转移话题。

    “不是。”

    “哦,我知道。是你自虐。”

    “你脑子大概只装了些花花草草。”

    “你才是花痴。”不对。“难道是……皇太子?”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疲惫地瞌上双眸,不再言语。

    她这才发现,他额头布满细汗,一滴大汗顺着鬃角没入颈内。

    哼!明明疼,却又不叫出声,还调戏人,活该。

    如此看来,皇太子常有宫婢消失,被虐待逃宫的事属实了。更何况,以这臭小子的怪脾气,会臣服于皇太子才有怪。太子自年初心情就不顺,碰上他这么个欠扁的水仙花,啧啧……彗心撞地球的结果……

    子霏再忍不住,打了个凛儿。

    突然想到,狄天尧是梓祯带来书院的,而且现在也安排一直住在书院内。

    这么说,梓祯是从皇太子手中夺了一个人过来!

    可是夺这么头野兽来,有什么用呢?

    淡霭轻颸入夏初,一窗新绿鸟相呼。

    不知不觉,子霏又迎来一岁生日。

    想来今年也能同以往一般,来个大丰收。日前作画,终忍不住报怨笔墨不好使,相信细心如梓炀,必已心领神会,生日礼物一定会送她一套上好的墨宝吧!

    可惜,天有不测之风云。

    刚刚立夏,皇城连着下了十天大雨,雨打泥碎断香枝,一骑百里加急的奏章直接送到御书房。

    京都雨润新泽,可对湘江下游的城镇来说,却仰洪俯涛,泥湿流直切生生命脉,眼见着捍天的河伯山神瞬间收走自己的亲人,和赖以生存的庄稼良田,如何不捶心顿肝。

    古往今来,一国强盛之根本——良田水利。

    暴雨乃天灾,人力不可阻。

    但排洪建渠,不论古今,皆是政府最最重视的民生基础建设之一。

    如何解决湘江下游洪水泛滥的大问题,朝堂上下,几派几党,连着数日争论不休。提案数种,也未得湘南帝亲睐。因为,每到这夏季,总要这样一番唇枪舌战。皇帝已经见怪不怪了。

    每年投在筑堤建坝上的银子,累而难计,却总是收效甚微。到头来,得了银两的水利司衔命行事,分配银两到受灾郡镇救济百姓。第二年,又旧疾复发。似乎,此难已办法尽失,没完没了。

    在众人继续你争我夺,想抢得这布赈救灾的肥差时,湘南帝突然下了一道死令:此次治水官员若无法根治洪水问题,将被革职查办。若暴出以公营私之举,立斩不待,家人发配边疆充役。

    刹那间,朝殿上一片寂静。

    前一秒还抢得如火如荼的大肥差,下一刻就成了十足十的烫火山芋。

    在众人忙着闪躲,突然站出一愣头青,大言不惭,说有良方妙法,克洪抗灾,保证解决历年来的银老虎——洪灾赈济款项。

    湘南帝与其密案半日,便将差事全权交了出去。

    朝堂震动,因为那愣头青却是今年殿试的三甲探花郎——吕非。

    新科状元郎亦未敢争分半步的差事,一小小探花何得何能,能为皇帝委以重任呢?

    原来,国子监太傅、御史尚书、太常寺卿等人联名保谏,推举吕非任水衡都尉,统掌下游东三州六郡的水域改造。

    吕非请任水衡都尉一职,也与他非同一般的身家背景有大关系。

    吕氏一族,即是湘南东三州六郡的豪门旺族。世代盘踞于鱼米荷泽之处,皆与水打交道,在当地戏称为水龙王世家。

    说来也怪,吕氏一族经商百年,从不好官场营生。

    偏生了这个小儿子性向从政,一举考了个三甲探花回来,光耀了祖宗门眉。

    这下被派回家乡治水,也算衣锦还乡,为民除害谋福。

    但事情远没有因此而轻松告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