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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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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一人坐在快餐店的宽大玻璃旁喝饮料,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坐着的。不同的是,当时对面有个美女,虽然知道彼此马上就要分离了,但是仍和她聊得兴奋难当,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一年后我还在这里品尝酸涩的饮料,而她却早已飞到了南方。不知她现在是不是也坐在快餐店的窗口吮着饮料,凭吊过去的时光?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为与很多人的分离而悲伤,并且哭得死去活来;一年后的今天,情感却似乎沉到了心底,彼此只能用思念来接近。难道岁月真的是如此无情,让我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也会感叹物是人非?

    前几天上校友录,看到那个在厦门打拼的哥们留下一段哀伤的话,又触动了我已渐平息的神经。我说不出是哪种,反正心里的滋味满满地充溢着,五色俱全,鼓胀地我只好拿起笔来宣泄。

    不谈爱情

    这是一个鼓吹恋爱的年代。刚踏进大学校门的纯洁的青年男女们就被大学里的恋爱之风浸染了,好像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不算上过大学。像我,可能是爱情细胞比较迟钝的那种,在敌人的威逼利诱甚至美人凳、甜蜜水的攻势下,依旧没说出那三个字。那些日子,我心静如水,没事就往图书馆一趴,让透着旧纸味的书香浸润我的神经,却也怡然自得。还好没人说我是书呆子,也没人总结我是爱情低能儿,只是有人不断创造机会让我和谁谁谁成双成对,但结果都没如他们所愿,我就再也没得到糖衣炮弹的接连攻击。可总有人为我这英俊帅气才华横溢的小伙儿可惜呀可惜。

    大一时有一妹妹。其实是她主动要我做他哥的。虽然在家当过舅、当过叔,但就差当个哥啦、二大爷之类的,所以也就欣然接受了。但她却不是我的情妹妹。我就想一心一意地当好哥,因为我从来没当过哥,也没人叫过我哥,所以当她娇滴滴地喊我哥时,我满腹都是责任啊重担的,根本没什么非分之想。可能这就是我的榆木之处。不过说实话,我那妹妹长得还真不咋地。

    后来她可能我觉得太死心眼儿,有一天主动要求跟我解除兄妹关系。当时我还奇怪:又不是情侣,整得这么正式干嘛?不过解除了这契约,我真的一身轻松!不必每天都给她上课占座,白天替她到食堂打饭,晚上护送她回寝室,甚至时不时地陪她逛街了。没有了这负担,我重新拥有了久违的松弛感。体会了这一把,我不禁感叹着:原来哥这玩艺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再后来我听到有人因为兄妹关系成了甜蜜情侣就有些纳闷,是不是一开始他们就动机不纯啊?旁边就有人解释:“这就叫——‘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啊!”我恍然大悟。

    临毕业的酒桌上,我那妹妹带着满嘴的酒气,紫红着双颊,举着满满一杯酒要我跟她干,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满腹的话想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滚滚而出。我们相拥着、紧紧相拥着,让泪水恣意流淌,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戏剧情结

    不知为什么,好像生来就与表演有缘。从小学就开始的一次次演出,让我视野大开;也在无形中丰富着“表演”经验。后来迷上了话剧表演,便一发不可收拾。中学时代的第一次话剧演出是老舍先生的茶馆,我在其中扮演精明的掌柜(上大学后看到人艺版的茶馆,才发现我当时竟然犯了一个大错:那茶馆掌柜的身段和我比简直是杨贵妃对赵飞燕)。那时的戏剧都是我们这些学生爱好者自发搞起来的,完全没有导演、策划、舞美、场记等概念,大家只是自主地揣摩剧本,然后本位地青涩演出。

    等到上大学时,迎新生晚会的节目安排里刚好有一小型话剧要选拔演员,我就报名了。参选的人还真不少,在我看来仿佛是参加张艺谋电影的选角秀。当时的情况是——很多俊男靓女使出浑身解数,在挤得满满的小教室里自我陶醉。我当然没见过这阵势,越看越心虚得不得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评委老师面前的,拿着题目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表演的是什么和表演的怎么样我都忘了,只记得那个老师的眼睛瞪得特别大,在深度近视镜后放出灼灼的光。

    下来之后,才发现还有那么多人看我,窃窃私语着,脸就开始发烧,赶紧离开那个气氛紧张的现场。可没过两天,突然有学生会的干部打电话找我,说我被剧组录取了。当时举着听筒,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回事。掐了一下脸,才确定是真的,当时心里那个美啊!

    现在想来,可能是我的本色演出帮了我,让人觉得,这块木头小子还可雕也。

    进了剧组,我的眼界豁然大开。原来,以前我自以为的“表演”都是些自娱自乐的过家家。那个带着大眼镜的老师让我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表演,什么是戏剧。

    其实,我在迎新晚会的戏剧中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配角,就几句台词。不过,出于对戏剧的热爱和知道得来角色的不易,我整天在寝室里琢磨这几句,想象着每个细节,弄得自己就像个主角。我想,我当时的敬业态度完全可以和喜剧之王里想当演员的周星驰相媲美了。

    终于站到了体育馆的宽大舞台上,当所有的聚光灯都辐射到我身上,我却没感到丝毫温暖,浑身突然打起寒战。我想坏了,这是不是怯场啊?只感觉握着道具的手不停抖动。我心里不住地对自己说,稳住、稳住,只要不忘词就行!我按部就班地表演着,由于台词、动作烂熟于胸,没什么大的闪失,不过我那手一直僵硬着,下台之后都有点伸不开了。想到自己还能顺利完成,我深深舒了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反响了。

    迎新之后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好像自己的处女秀并没得到多大关注,于是就沉入平淡的生活,直到一个星期后。

    那时,因为这场戏我认识了里面的一个女配角:北京y女生。可以说,她完全是一个戏剧化的人物,对戏剧的痴迷程度略胜不了我两筹,而且她各种角色通吃,表演起来游刃有余,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时在校园的林荫路上她碰到我说:“哎,过两天咱们学院要有一个年度大戏开拍,你参不参加?”我摇摇头,有点疑惑。她接着说:“听说是曹禺先生的日出,挺不错的一出戏。上届就是因为演他的雷雨轰动了全校,我想这次也差不了。”听了她的鼓惑,我真有点蠢蠢欲动。不过,日出的剧本我没看过,里面有什么角色我也一无所知。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按着招聘海报,摸到了招聘地点——x阶梯教室。我探头探脑地在教室门口想探探风声,脑袋刚在门玻璃上一露,就发现里面原来早已人满为患!我就像一个并不高明的贼被众人抓了现形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尴尬得忐忑不安。幸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你怎么还不进去?站在这干什么?”我回过头,原来是我的大救星y。她冲我微笑着:“走,进去看看吧。”

    按理说,有了第一次,这次应该放松才对,可我的毛病还是没改。看到一个个演技出众的同学走上台大大方方地表演,我突然很羡慕他们,竟然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了。而最让我震惊的是y的表演,简直到了戏我合一的地步!她选的角色是“李太太”一个非常之悲剧角色。我记得她之前对我说过,演这样的角色很过瘾,我当时不可思议,这回真让我见识了。她在讲台上悲凄地哭诉,情绪却非常隐忍,看得我们一阵阵揪心。直到她下台,我还沉浸在沉痛的氛围中。

    不过一会儿,她来到我身边,抹了抹眼泪,问我:“怎么样?还可以吧?”我直直地瞅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傻傻地竖起了大拇指。

    演员选到最后,剩下的人就不多了。本以为没机会上台了,没想到众多的演员阵容里还有几个无人应试。这时,一个学生会干部看见我,把我拽了过去。仔细相了相我,说,你试试“黄xx”行不行?当时感觉也没啥行不行的,既然被请上来了,就硬着头皮演呗。不过,我毕竟对人物很生疏,只能在台上边琢摩边演,台词也读得嗑磕巴巴的。几个简单的动作之后,也没太有感觉就下台了。

    不过我还是因为形象和气质与人物贴近而二进了宫,以致后来总有人说我是特型演员。我仔细通读了剧本发现,原来我这个人物比“李太太”要悲惨多了!一生坎坷不说,最后还不能善终,造得家破人亡!我寻思,y要是男的,肯定要跟我抢这角色。

    果然y对我羡慕得不得了,还直夸我运气好。整得我哭笑不得,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排练持续了一个多月,公演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瑟瑟寒冬。演出时我是最悲惨的一个,衣不蔽体不说,还要忍受着一次次如武打片的大幅度撞击带来的痛苦。也许正是如此吧,我的每一次出场和表演都引来台下一片惊叹(事后我才听说,很多人因为我的表演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更有甚者,在第一场演出大获成功之后,我们加演第二场,有两个别院的女生在演出之前专门到后台找到我说,是为了我再来看一遍的。我感动得语无伦次,再加上本身羞怯,就没跟她们多说什么,至今都觉得有点遗憾。

    当然,我的演出并不是靠这些引人眼球的花架子取胜的。最有说服力的还是大眼镜老师的点评,他认为整场戏的亮点有两处,一个是我的表演,还有一个大家早就知道——就是y女生的“李太太”

    到这里,我可以说了,我扮演的人物是日出里的“黄省三”一个小得不能再微小的人物。如果想了解他或是我的悲惨经历,诸位在曹禺的日出里就能找到答案。

    日出之后的大学几年,我一直没演戏。我感觉日出是我的成名作,也是我的收山座。有了这真切的戏剧经历我就满足了,不想让自己更累,毕竟我不是演员。

    毕业之前,学院的每个系都要为毕业晚会准备节目。由于后来的几年中发生了很多事,自己改变许多,不想再表演什么虚情假意的东西,也就没报名参加。可不知是谁突然提起了我演话剧的陈年旧事,硬要我演个什么角色。我本不同意,不过盛情难却,况且就要分别了,想想来个告别演出也好,就没拒绝。

    剧本是中文系一个文艺委员写的,虽然中文系的优秀写手比比皆是,但谁都没有站出来创作剧本的意思。大家兴致普遍都不高。再看这剧本,说实话,内容空洞,语言陈旧,立意也不新,只是一个花里胡哨的空架子。但我们碍于情面谁也不好意思指出。

    排练是在一片混乱中进行的,几乎所有的中文系人员都被搬上了舞台,每个人平均也就一句台词。大家在充分享受聊天、喝酒、上网、打扑克等这些剩下的大学时光里的主要内容之余,溜溜达达地来到体育馆的大厅排练。每次都是几十人呼啸着从场地左侧冲上“舞台”不到几分钟再蜂拥着纷纷飞到右侧。不过这流水式的表演还挺有意思,让那些本来就没报着“演”的人“玩”得更加痛快。

    我却一直难受着,喉咙里噎得要命。我拿着虽然比别人多但终归是几句台词的单子心潮起伏。也许这就是从起点回到原点。生命不就是一直这样周而复始么?我想起曾有过的激情,想深入人物内心,但却不能。我站在大厅里,只感觉一阵阵空虚,麻木着一路演下来却发现自己始终在扭捏造作。我感叹着,我终于学会了自我陶醉。

    熟悉的感觉,陌生的舞台,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的闷热与焦躁,还有最后的疯狂味道。我们带着四年的憧憬与梦想,带着四年的歌声和泪水,带着四年的求实与浪漫,带着四年的思考与释放,呼啸而过,在舞台上最后一次张扬自己。我们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为逝去的年华作一次谢幕演出。这里没有主角和配角,我们都是戏剧的主人。

    一路走来

    喜欢步行,后来才在一研究生手里买了辆俩轮儿的二手车。

    大学虽然院子很大,且楼与楼很远,但就是喜欢让脚板接触地面。我猜想,大学的自由之气大概就是从这走路上来的。你看,全中国开始风靡步行街的时候,校园里却早已将步行实践多年了,这是不是就是大学思想的先见之处?

    还是走路好。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在不停地走么?我从那个偏僻的小城走了出来,走进了这个令人羡艳的大学;之后我依然得走出校园,走进那个永远也不能摆脱、不能逃避的社会不过,至于能走到什么程度,却不愿多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一切随缘吧。

    “走走走,我走走走”耳边不时响起大学自习曲里流氓般的唱腔。

    我和狐朋狗友们在校园里百无聊赖地四处闲逛。从寝室到逸夫楼,再到翠文楼,再到经信楼,再到三教,到处都是占坐的书包,没有我们的位置,赶紧退了出来。又去图书馆,阅览室不大的房间里人满为患,大热的天儿真担心自己在里面会晕过去,不进去了。去食堂,发现里面依旧是人多嘴杂,凡是吃饭的不吃饭的,都在张着嘴叽叽嘎嘎地闹得我的心一阵阵抽筋。那些鸳鸯式人物,俩人占一大桌子,虽然空位很多,但却不好意思靠近一步,虽然我生性不那么令人讨厌。

    仿佛什么都已没劲,看这校园里依旧如流水般的帅哥、美女,我禁不住想,自己将来会成什么德行?也许走出了这校园就永远也寻不回曾有过的浪漫与纯真;也许在校园里的散漫与无聊都会让我以后回忆起来倍加珍惜。

    不经意间就到了火车站离别的日子。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像刚入学时替女生们拿行李一样,我依旧替她们拎着大包小包。从学校到轻轨车站,一阵风似的就到了火车站门前。

    火车站前聚集着很多要离别的学生:我系的,外系的;我院的,外院的;我校的,外校的密密匝匝的人群,仿佛在赶赴一场绝世大集。我的脑子依旧乱哄哄的。

    拥抱,倾诉,哭泣,挥手。几个动作构成了离别的全部内容。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拥抱了多少个人,也不记得自己流干了多少滴眼泪。只记得我一整天都在火车站附近转来转去:从早六点到晚十点。

    相处了四年的人儿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都消失了,仿佛还在梦中,世界就已改变。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斟酌。

    回味着曾有过的一切一切,我不敢相信。这些真的发生过么?也许这就是我必将经历和感触的

    时间真是不能琢磨。在社会上竟然也游荡一年了。不喜欢这样的游荡,却也没有办法;就像我不喜欢祭奠曾有的大学时光一样,却也不能自已地留下这些文字。

    已是黄昏,盛夏的味道还在徐徐绽开。而我的心,早已进入暮秋,等待着另一个轮回。

    20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