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ixia.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四时八节哪一天最热闹?元宵节!

    元宵节的热闹就在于“闹”――闹元宵啊!春节,端午,重阳,中秋,那些节日都是为千家万户骨肉亲人回家团聚而存在的,唯有这个元宵节,才是让千家万户、四乡八邻走出家门、聚到一起热热闹闹的节日。而在闹元宵这一天最出彩的重头戏,不是舞龙,也不是舞狮子,更不是那些唱三棍鼓、莲花落的,而是唱花灯!

    早在元宵节前的半个月,城中的几条主要街道就由文化部门、街道办事处、居委会等几家承头,搭起了若干个唱花灯的高台。像文昌阁、老十字街、百货大楼前、商业步行街这些地方,早早地就搭出了台子,为的是早早地提醒市民――这里在元宵节那天有花灯戏可看!占据有花灯台子地方的商家,早就在盼望着元宵这一天,花灯能给这些地方带来足够的人气。

    正月里呀是新年,杏元小姐呀和北番;梅呀良玉呀,舍不得陈杏元啦。二月里呀百花香,私通梁山是宋江,阎大嫂反情北楼上。三月时是清明,三下河东赵匡胤,欧阳方要杀呼延庆那些每年在元宵节的花灯会上出足了风头的角色,当人家还沉浸在醇醇的过年的情绪中,他们就在乡间小路上、乡街小巷中、乡邻亲友家的火塘边、自家的牛栏前、别人的榨油坊里、小卖铺前,扯起嗓子大唱起来了,好象等不及那一天,要将趱得太足的劲先释放一些儿出来才行。花灯调,花灯词,是他们代代相传,年年都唱的,便是喝醉了酒,犯了迷糊,也不会唱错。一口气能从隋唐唱到民国,上一句说岳飞遇害,下一句就是昭君出塞了――这就是民间艺术!他们唱得十分投入,十分动情。

    花灯戏不仅要“唱”还要“做”花灯戏有花灯戏的一套规定动作,男角的腿一抬一撇,身子一翻一挫,笨拙、原始里透出的是力度;女角那腰一扭一闪,花扇子舞下舞下,妩媚里全是实在。看着变来就去的,弄得人眼花缭乱,其实是一整套的规定动作,如果不是认真拜师学习,便是舞蹈演员,任你看多久也学不会。他们那些规定动作的套路,其实基本是模拟生产和生活中的肢体运动,除了有形象的劳动中的各种造型,还有很明显的男女调情的各种动作。二月里来坐床边,双手搭郎肩,樱桃小口依在郎耳边,听奴金口开良言女角一会儿腾地一跳,稳稳地坐在了男角的腿上,忽然一闪,就到了男角的背后,有时,唱词的内容根本与男女之情无关了,但那套动作看上去还是男女之间的一些亲昵表现,这有时会让外地来的看客莫名其妙。但台上的那一对穿红着绿浓抹重彩的男女角色,却全然不在乎你们怎么看,他们只管自已在怎么演唱,或者说,他们只管过自已的日子,不在乎你的评点。

    唱花灯的,多为年轻夫妻,一般未婚男女很少上台。却有不少中老年人上台。而中老年搭档中,就不一定是夫妻了,更多的是老朋友们,老伙计,好邻居之类。未婚的少男少女们,尽管他们也热爱花灯戏,但要他们在万人前面装扮出那些情人之间打情骂悄的样子,他们是做不出来的,这一点和城里的少男少女们完全不一样。没办法,所以,无论怎么想唱花灯戏,怎么眼热人家在台上的那万般风情,也得先等几年,等到结婚了,再上高台子去大唱特演吧。而青年男女上台唱花灯的,为什么一般多为夫妻呢?据说青年男女虽在台上当着万人的面表演,却仍能触景生情,假戏真作,害怕元宵节一过,妻子会跟上别的男人跑掉,或是自已男人会沾上别的什么俏女人。这种事情在民间实在不少。有一对唱了二十余年花灯的夫妻,当日就是因唱花灯结成夫妻的。民间唱花灯戏的角色们实在啊,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嘴里唱着前朝十八代别人的故事,用的却是自已心里的真情!这一点和城里人又很不一样,城里夫妻之间都兴同床异梦,搞得真夫妻都如假夫妻一般。而他们唱花灯戏的在台上时,假夫妻却如真夫妻一般!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城里人等着要看花灯,乡下跑来看花灯的人就更多了,大街小巷里人挤人,展眼一望,更多的就是乡下来的父老乡亲们。这一天,街上的行人用过江之鲫来形容太轻松了!城里有亲戚,或是熟人、朋友、同乡的,到元宵节这天晚上,客厅里必是打上了一排排的地铺,家庭主妇把家里平常不用的卧具全得搬出来,预备着乡下来的客人们留宿睡的,还得准备上好几斤元宵,好让客人们晚上看完花灯回家可以煮元宵吃。单位里人第二天早晨上班后,除了相互说说昨晚的花灯怎么样,必说的话题还有一个,就是:你家昨晚住了多少来看花灯的客人?元宵节,就因为一个花灯,使得在这一天一晚的时间里,大家都变得无比地兴奋。日子到了这一天,似乎脱离了一切循规蹈矩的模式,变得格外的充盈、轻快、明亮和兴奋,格外地多姿多彩!这一天,单位里可以提前下班,美曰其名就是为了让大家看花灯。家庭主妇们早早就做好了晚饭,让自已的家人,和乡里、镇里来的客人吃了饭,然后就一家子一家子地往街上走,看花灯戏去!

    不过,花灯戏要到晚上才能开始。“花灯”顾名思义,得有“灯”啊,而且这灯得是“花”的。那盏灯的灯壳是由油纸和蔑片做成,有方的,有圆的,里面点上一支油汪汪的腊烛,米色的油纸灯壳上,用毛笔写着拙拙的、可亲可爱的“花灯”两个红色大字,下面还得标明是哪个组来的,比如要写明“思善桥居委会花灯组”或“榕树桥村花灯组”这年头,父老乡亲们也都知道了“广告效应”关键是到最后,还得让举办单位根据群众意见,评出哪个花灯组唱得最好。既然上台了,这个名也就是很重要的了。

    每一组的花灯戏队成员,一般为七、八个人组成,多则十多个,少的也有五、六个人;上台的男女角色各一名,再就是打锣鼓的,拉二胡、吹笛子的。这路人马由一个为首的带队,在大街小巷中摇摇摆摆,走来走去,刚从这个台子上唱完下来,又跳上另一个台子唱,叫做“换台子”每一组花灯队,要将所有的台子唱遍,才算结束。

    天黑时分,大街上那一群群看花灯的人潮,一浪一浪地往搭有台子的街道上涌。在人流中,各花灯队成了最为亮丽的风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人,肩上高高地挑着一盏亮晃晃的花灯,远远地就能让人们看清是哪个组来的花灯队。灯笼下,就是男女角色那两张五彩缤纷的脸。特别是女角,无论年龄是二十来岁,还是五、六十岁,都会将脸抹得粉嘟嘟、红艳艳,头上更是珠围翠绕,浑身上下由绵绣堆成。元宵夜,是她们的,她们虽然在台下被人叫作妈妈、外婆或奶奶,但今晚一上台,全成了千娇百媚的“美人”“一要象牙床,还要红罗帐,朱红被子要二床,奴还要枕头绣鸳鸯”“送郎送到大门外,口问哥哥几时来?小妹好安排;送郎送到墙角头,肩搭肩来手挽手,哥哥慢慢走”元宵夜,台上那一对缠绵的红男绿女,已不是平常日子里的他们了。他们是谁?在今晚,他们自已也闹不清了。最有趣的是,因为台子上一般都没有音响设备,所以,唱的功夫全靠男女角色自已的那张嗓门了。那个时间,因为台子下观众发出的声音太大、太噪杂,台上唱的就只好扯着嗓门铆足劲来唱了。针对这种情况,每个花灯队的队员们,打锣鼓的、拉二胡的,包括那个肩上扛着那盏“花灯”的领头人,都扯着嗓子跟着男女角色一起唱:一呀更里月儿照花台,情哥哥约定今宵来;叫声丫环你下厨去办菜,八个碟儿一齐摆上来。这叫做“帮唱”所以“帮唱”的声音远远比台上的一对男女的声音更大。看着台上那个红艳艳、花颤颤的“俏人儿”在一手花扇子、一手花帕子情意绵绵地扭呀扭,而听到是却是大老爷们粗拉拉的声音在比嗓子大似的拼命喊。

    看花灯的,基本为两类,一类是真正懂得花灯、喜爱花灯的,这类人总是早早地等在台子底下了,而且是看完这台,又急急地往另一个台子底下赶。对台上那双男女的一腔一调,一招一式,他们能很内行地评头品足,深得其中滋味;另一类只是上街看热闹,去感觉那种因花灯所带为的的“闹”的元宵之夜的氛围。他们也不一定要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反正是跟着涌动的人流,一会儿涌到这里,一会儿涌到那里,同样是每个台子必到。这类人比那些正经儿要看花灯的人,更能制造热闹气氛。他们也不在乎能看到些什么,而是爱这种气氛,似乎不在今晚参与其中,这个元宵节就白过了!一年就这么一个元宵节,谁舍得丢下这个节呢?

    元宵节遇上好天气,更是老天爷的关顾了。天黑时分,那一轮挂在古诗中的柳梢头的满月就升上了天空。不过,事实上,元宵夜的柳梢还没有一点儿绿意,在月色里,显得有些消瘦和疏朗,还有几许如梦境般的朦胧,倒像东山魁夷的画境。不过,这个时候,大街小巷中看花灯的人们,是根本不会去在意那一份月上柳梢头的清寂和淡远的。这会儿,人们扶老携幼,一家子,或是一伙子形成一支小队伍,肩并肩,手挽手,在人群中紧密团结在一起,怕走散了,心里揣着的和挂在脸上的,全都是快乐和兴奋。女人扶着老人,男人的肩上扛着孩子,小孩子的手上或提着装电沲的小灯笼,或是舞动着五颜六色的莹光棒,夜色就变得令人眼花缭乱了。有舞龙、舞狮子的,还有唱三棒鼓和莲花落的,但是,在元宵之夜,便是那些在强劲的鼓声中出场的金色长龙在大街上出现时,尽管如闪电般眩目,却也只能如闪电般很快就退场,更别说其它什么了。元宵夜就是花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