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女人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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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花开放的日子

    桐花开放的日子，是布谷鸟唱歌的日子。有风在吊脚楼里飘摇，豌豆花睁开了紫莹莹的眼睛。你赤脚涉溪而过，一路追逐蝴蝶的踪迹；溪水一路追逐着你，寻找着薄荷的香气。

    是谁将花鞋晒在石板路上？是谁将山歌唱得这么响亮？五月的阳光如此明媚，惹得满山满岭的桐子花在天空奏起了响亮的音乐。所有的云朵都飘向你，所有的溪流都归向你，你烂漫地笑着，却混然不觉。牛羊吃着带露的青草，幸福而满足，你忘了冬日单薄的衣衫。火塘边老人困顿的目光，离你很近，也很远。

    月圆之夜

    是哪里传来的这歌声，还有鼓声？在这月圆之夜，那红色的躁动，扰乱了蓝色的宁静。有扇窗打开了，有个人醒来了。月圆之夜，就是无眠之夜。

    山路弯弯，木叶声声。守秋人守护着满山的苞谷棒子，也守候着灵孤的影子。你踏月而行，也踏响了满山农作物成熟了的心思。守秋的人，心神不宁。

    这月圆之夜，最宜将脚垂在水中，将头枕在石上，让心飞向夜空。歌声不息，鼓声不息，有人围着干草垛在舞蹈，这让你想起了一些图腾，想起五月里的那一场细雨，以及在细雨里次第开放的桐花！

    月圆之夜，你明白了是蓄谋已久的那个人偷走了你遗在石板路上的那双花鞋。你被歌声诱向月圆之夜，有人在木楼里围着一坛苞谷酒谈婚论嫁。

    秋日

    所有的苞谷都收进了仓，只剩下一片收割后的空，只剩下一此荒凉的风吹向你，只剩下一此沉寂的日子面对你。

    所有的谷子你都收进了仓，就像失去弹性的日子收进了你。去冬关上的一扇窗，你今天怎么也打不开了。打不开的窗外，是一片夜的黑。有人心绪不宁地站在夜云下，看迷路的孩子在村口徘徊。五月的心情已落满灰尘，这叫人怎么收拾呢？你在无月之夜的窗下点一盏灯，细细研读自已的掌纹。你什么也没读懂，只看到有一只蝴蝶，将翅折断在梦中。

    亘古不变的风，从山的这边，又跋涉到山的那边去了。你看到有一道虹，自牛背升起，跨过空旷的田野，直飞到森林那边去了。你突然想起，五月里准备穿的那双花鞋，早霉烂在箱子底里了。

    落日

    自从将那颗苞谷种下后，你的心便一直绿着，细心地守护着每一个太阳，怀想着另一轮季节。牛羊上山了，苞谷又熟了，你又看见那紫莹莹的豌豆花开了。

    紫莹莹的豌豆花是你小女儿的眼睛。豌豆花一样的女儿是你用苞谷喂大的，如今在山外读书。你还有个在城里做事的大儿子。儿子回到山寨里时，你以惶恐而骄傲的心情待他，如待贵宾，如待你最珍爱的苞谷。

    你用苞谷装点窗口，为季节挂上金色的灯笼，为远行人照亮归家的路。迷路的孩子看见了你的苞谷，就能顺利回到母亲的怀中。

    当山那边飘来歌声时，你也会想起你最初的苞谷。而秃去的桑枝上，正挂着一轮又红又圆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