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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迢迢沙海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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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植要到真正落难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作了多大的死。

    此时距离他独自踏上旅程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天,三日水粮在他的精打细算之下足足挨了四天,可是到了第五天早上,他已经彻底了没有补给。

    他坚持了一上午,空空如也的肚子还能稍稍再撑一撑,这些天来他努力地在自学着捕猎小动物的本领,然而,似乎老天将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他的书法绘画以及小聪明上,却忘了他也有山穷水尽的时候,也有需要四肢发达一点的时候。

    到了中午,他依然一无所获,那些个毛茸茸的东西像是装了雷达,不等他靠近就呼啦啦全钻进了洞里。

    他只能望着黑黢黢的洞口干着急。

    再晚点,到了黄昏时分,他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他瞪着这被星星点点的绿色装扮得有了点生机的沙漠,觉得自己真是快要不行了。

    太阳渐渐西沉,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丛长势喜人的仙人掌。

    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向那群仙人掌冲了过去。

    渴,他太渴了,饥饿还不足以打倒他,可是干裂的嘴唇和冒火的嗓子都在催促他,责令他向水分缴械投降。

    他取来一根树枝轻轻刮下仙人掌根茎处的细刺,将仙人掌掰断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刮去剩下的毛刺,然后不管不顾地啃了上去。

    苦,真的好苦,可是,总比渴死的好。

    他咬紧牙关,咽下这难以想象的滋味,总算是缓解了下来。

    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他觉得一切像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前世他好好的在学校跟系主任商量着毕业论文呢,结果一颗子弹飞来,他便一命呜呼,到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也许是大哥,也许是大嫂,他不知道。

    再睁开眼,他已经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经历过不适应,经历过被家人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刺激,他拼尽全力去迎合上这个时代的人的步伐。

    他起早贪黑,苦读诗书,勤习书画,他不知道自己为了这再活一世的机会有多庆幸,他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大姐的一句关心而感动得偷偷抹泪。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他又能活着,活着看到阳光,呼吸空气,活着享受亲情,体验温暖。

    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活着,他才不会做一个枉死鬼。

    可是现在,他又要死去了。

    他大义凛然过,他挣扎抗拒过,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傲骨,自己的底线,哪怕是啃仙人掌果腹,他也不要卑躬屈膝,做一个帝王的男宠,做一个莫须有的生育工具。

    他抹了把被汁液染绿的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绿油油的手掌心,苦涩地笑笑。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抓起那根树枝,在身前的一棵胡杨树下刻下了这永志不忘的经历。

    那是一个寂寞孤独的旅人,在日暮西山时,于漫漫黄沙中啃食仙人掌的画面。

    画完这幅画,他的掌心因为用力过度被树枝磨破了,可是他不在乎。

    他又露出了那久违的笑颜,他拄着树枝,在昏暗的天光下蹒跚离去。

    路在何方,并不重要,只要心里有个方向,他就不会被打败。

    他走啊,走啊,不知道自己走出去了多远,一直走到累了,便就着黑暗中的一处平地坐下打盹。

    第六天,就像是第五天的重复,除了他没有再画画。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饥饿感开始变得强烈,他已经不能简单地通过啃食仙人掌来缓解腹中的绞痛感,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脚步开始虚浮,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

    他朦胧间觉得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对他说:“弟弟,来,不怕,姐姐来接你了。”

    他最终倒在了一处沙拐枣的前面。

    碧绿的叶子上,是开得极其艳丽的红色花朵,这如血一般明亮的颜色,却唤不醒已经沉睡的旅人。

    时间过去了很久,不知不觉间,一阵奇怪的滑动声传来,一队乘坐着沙舟的商队向着卓植倒下的方向驶来。

    为首的粗糙汉子眼尖嘴快,他指着不远处的卓植喊道:“快看,那里倒下了一个人。”

    “不会吧,这么晦气?”一个细声细语的白脸男人挤到粗糙汉子的身侧说道,“走走走,别管。”

    粗糙的汉子却咧开嘴笑了,他摆摆手道:“怕什么,即便是死人,身上难道还掏不出来点盘缠?你见过几个人身无分文闯沙漠的?停下!”

    商队极有纪律,在粗糙汉子话音刚落的时候已经齐齐减速,最终停在了卓植身后一丈远处。

    糙汉子抹了把自己的络腮胡子,喜滋滋地跟白脸小矮个男人对视一眼:“阿迪,看到没有?这人穿的朝服!发了!如今的狗官有几个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走,看看他都带了什么!”

    粗糙汉子从沙舟上跳下,屈膝一蹲,稳稳落地,随后他走上前来,将面朝黄沙的卓植翻了过来,他急着搜刮盘缠,尚且没有注意到卓植那一张招人稀罕的脸。

    没想到,那矮个子小白脸却第一个注意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怪叫道:“喂喂,亲爱的,这可是极品啊!别找盘缠了,快看看死的还是活的!”

    粗糙的汉子这才将目光投到了卓植的脸上,这一眼,便让他彻底打消了搜刮财产的念头:“我去他奶奶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标致的男人!我说,阿迪,咱们将他好生打扮打扮,卖去帝都江临怎么样?”

    “先看看死没死啊!”小矮子怒吼道。

    糙汉子这才伸出他布满老茧的手去探鼻息,片刻后他喜上眉梢,嘿嘿一笑:“没死,有戏!”

    小矮子松了口气,催促道:“那快点,快弄上来!赶路要紧,在沙舟上有的是办法把他弄醒!”

    商队重新上路,卓植干裂的唇边被灌入温润的水流,有人在他的人中死命的掐着,最终,他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了一只体积适中的沙舟上,想动,却动不了,原来他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他的嗓子又干又痒,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小矮子闻声凑了过来:“醒了。”

    糙汉子也探过头来:“问问他哪里人。”

    “死肥猪!”小白脸忽然骂道,“你自己不会问吗?倒是老老实实地差遣起我来了!”

    糙汉子被骂得老脸一红,道:“是是是,阿迪在上,老朱这厢有礼了,老朱来问,阿迪莫气。”

    说着,糙汉蹲到了卓植身侧,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顿时布满杀气,他粗声粗气地问道:“说!你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又要去向哪里?”

    卓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咳嗽两声之后,他闭上眼,不想再浪费力气。

    糙汉子火气上来了,吼道:“哎我说你这人,好心好意救你一命,你连个名讳都不报一声,算什么好汉?”

    卓植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他嗓子太疼说不出话来。

    糙汉子又想爆粗口,却叫小矮子一把拉住,道:“来人,取纸笔来。”说着他瞪了糙汉子一眼,“死肥猪,你真是死性不改,说好嫁鸡随鸡,你倒好,跟我这么久了,还是这个糙得上不来台面的死德性!”

    糙汉被骂了也不还嘴,只管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是是是,阿迪骂的对,阿迪费心了。不过阿迪,你昨晚跟我那什么的时候可是刚夸我厉害来着,怎么今天又嫌弃——”

    “死肥猪!你闭嘴!你胡说什么呢?这种话能当着外人说吗?你不嫌害臊我还嫌害臊呢!给我闭上你的狗嘴!”小矮子怒气冲冲地骂着,抬手就拧着糙汉子的耳朵,将他丢到了一边,“给我面壁思过去!别过来丢人现眼!”

    糙汉委屈地蹲在沙舟一角,一张晒得小麦色的脸上全是红晕。

    见糙汉好像没有想造反的意思,小矮子这才转过身来,对卓植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公子,不像是生意人呢。”

    卓植手中已经有了纸笔,笔尖上充盈着小矮子的手下刚刚研磨好的墨汁,闻言,他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然也。”

    小矮子又问:“那么请问公子怎么一个人晕倒在了沙漠里,可是要去东洲找人?”

    卓植答:“非也。”

    小矮子打算适可而止,暂时先不再深入去问了,他接过卓植手中的纸,客气道:“公子好生休息,我们要去赶一场婚礼,时间紧迫,我还有点事要安排一下,就不打扰你了。”

    卓植点点头,闭上眼。

    小矮子回到沙舟前端,捧着卓植的字看了又看,他的小眼睛不是很有神,却闪着一丝精锐的光。

    片刻后,他低声对蹲在角落反省的糙汉说道:“亲爱的,这人来头不是特别大,但是也不小。穿的朝服是县令服制,写的字是少有的写得极好的颜体,长得又那么让人过目不忘——”

    “阿迪,你是不是猜到他是谁了?你干脆告诉我吧,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反正我也听不懂。”糙汉委屈地抗议道。

    小矮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糙汉的后脑勺上:“蠢猪!你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界?这里是铄城!是座不受朝廷重视的边塞小城,哪里会有别的地方的县令不长眼地跑到这里来在沙漠里受罪?”

    “可是我还是听不懂啊,你到底说的是谁啊?别卖关子了,你说嘛。我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吗,又让我猜。”糙汉嘀咕道。

    小矮子恨铁不成钢地抬腿就往糙汉屁股上来了一脚:“死肥猪!他是铄城县令卓植卓美授!”

    “……什么?我没听错吧?”糙汉不解道,“几年前你不是说卓植是郡城县令吗?怎么又成铄城县令了?”

    糙汉说着揉了揉屁股,埋怨道:“阿迪,你踹疼我了。”

    小矮子叹息一声:“你啊你,我前阵子不是跟你说过,那个卓植太过心高气傲,因为拒婚被人给整了?”

    “是啊,这没错啊。要是换我让我娶个肥猪一样的婆娘,我也不干啊。这不怨他嘛。”糙汉一时热血,忍不住打抱不平。

    “没错你个鬼!正是因为他心高气傲不肯贿赂上头,又拒绝了一位高官把女儿嫁给他的要求,所以被人在调令上做了手脚,明明该做郡城县令的,结果被弄到了铄城,这铄城能跟郡城比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蠢死了你!”

    糙汉彻底迷惘了,问道:“那这么一来,咱们还卖他吗?”

    “废话,当然卖啊!这样才更好卖啊!你想啊,落魄王孙家的小公子,长得倾国倾城,写得一手好字,听说画画也是难得一见的大家水准,这样的极品,想不卖个好价钱都难哪!咱们发了!”小矮子兴奋的说着,唾沫星子在晚霞中飞出去老远。

    糙汉却道:“可是咱们现在要去东洲参加婚礼,东洲族长嫁女儿,因为是下嫁给族里的勇士,所以按他们的风俗,族长女儿要在成婚前找人破身的。咱们带着他去,岂不是要被东洲族长要去给他女儿用?他女儿用完了可是要按风俗杀了他的!”

    “那是肯定的,所以——”

    “所以什么?”糙汉忍不住站起来凑到小矮子耳边问道。

    小矮子痞痞地一笑:“所以我们来他个暗度陈仓,先在商言商地讲明了这是为他女儿特地弄来的绝色,到时候当着大家的面你还怕东洲族长不给咱们点彩头?说不定一高兴,多给咱们一点那个,嗯?然后咱们再找个替死鬼,在他被处死前将他换下来,转手卖去帝都江临,这不就……嘿嘿嘿。”

    糙汉恍然大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啊!阿迪,你最棒了!”

    “那是当然。”小矮子得意地笑着,浑然不觉这些话早已被听觉敏锐的卓植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