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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心醉清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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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钰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拒绝接受事实的他,选择了逃避。

    回到东宫,将所有能砸的不能砸的全都砸了一遍,还不解气,又去锦妃宫里不声不响地砸了个稀烂。

    临走时,幼子全然不见稚嫩的眼神,有的,只是那种切肤之痛恨之入骨的狠毒眼神。

    他盯着锦妃以及锦妃怀中的颜铎:“你们给我记好了,今天你们加之于我的,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也许是因为这次华氏一族的凯旋让老皇帝有了顾忌,他破天荒地纵容了颜钰的野蛮举止,为了安抚锦妃等人,他将所有名贵的摆设全都给了锦妃,这还不算,还不顾朝议立马封颜铎为襄亲王。

    由此引发的朝廷海啸自是不提,且说颜钰,再胡乱砸了一通之后,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冲进华香宫停尸的棺椁前,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棺椁。

    很快,额头上冒出鲜红的血液,打湿了早就没有眼泪的眼眶,打湿了不再温热的胸膛。

    他抱着棺椁睡去,到了发丧的日子,他却毫不退让,严辞骂道:“本殿为自己的母妃尽孝,尔等安敢放肆!”

    老皇帝只得由着他去了,他足足抱着棺椁守了七天七夜,最后才亲自主持着,将棺椁发丧,葬入妃陵。

    当他一身疲惫的回到东宫,却有一个陌生的斯文男人早就等候在旁。

    那人彬彬有礼地对颜钰行礼:“太子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随手抄起一只花瓶砸在那人脚下,颜钰骂道:“有屁快放!”

    斯文男人理了理自己山青色的衣摆,向右避开两步,道:“据我所知,你母妃的死与一桩陈年旧案有关。所以——”

    “你可以滚了!”颜钰再次砸下一只瓷器,高声喊道,“送客!”

    斯文男人倒也懂得自我解困,自嘲道:“是是是,这就滚,马不停蹄地滚。可是太子殿下,有句话还是要奉劝你,当心登高跌重,当然,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外祖他们,你应该很快就明白的,告辞。”

    “佑君,去查这个人到底是谁!”颜钰没好气地坐下,左手手心里还攥着从母妃遗物里发现的半枚玉佩。

    玉佩上,赫然刻着两个字——缘、于。

    一上一下,不成字句,颜钰却总觉得,这可以成为什么契机,留待日后揭发真相。

    他将玉佩用帕子包起来收好,从此不再踏入华香宫半步。

    一年后,他的亲姐姐出嫁,老皇帝没有阻止他的任性行为,任由他亲自送嫁,一直送至驸马府,吃了喜酒才折返。

    这一年,颜钰十岁,他已经可以分清诸多的尔虞我诈,可以看透无止境的溜须拍马。

    他从不理会那些砸碎的胡言乱语,他只是常常到高塔里坐坐,跟卫熵下下棋,讨论讨论时政。

    有时候,两人兴致上来了也会吟诗作对,但是更多时候,却是相顾无言,默默对坐到天黑。

    新生儿消息传来的时候,驸马脚踏两只船的消息也一并传来了。

    踏的还是另外一位公主的船——锦妃长女的船。

    这叫颜钰在意外之后又忽然觉得不那么意外了。

    是了,这才是锦妃他们母子的作风,凡是他颜钰的都要抢走,包括颜钰姐姐的,颜钰外甥的。

    颜钰还能说什么,他也觉得这一家人很无赖,他能做的,似乎除了让自己更加无懈可击,便没有了别的法子。

    当然,少不了是要拳打脚踢教训姐夫一顿的,教训之后,让他连北都找不着才好,不是么?

    颜钰换下夜行衣时,看着自己砸红的拳头,苦涩地笑笑。

    他没辙了,姐姐是个包子脾气,求他适可而止,他还能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闹僵起来,锦妃的女儿要驸马休妻再娶。

    这怎么可能呢?颜钰不用想也知道老皇帝不会同意的,老皇帝再糊涂,在一切名节的大事上是不会乱来的。

    可是锦妃闹得厉害啊,怎么办呢?

    颜钰忽然将彭硕叫过来,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彭硕不由得恍然大悟,赞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

    所以半个月后,锦妃宫里传来锦妃与太监在床榻上肉体横陈的消息时,颜钰笑了。

    老皇帝气得吐出一口老血,骂道:“你这个贱人!寡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太监?”

    自此,冷宫多了一位受尽屈辱的恶毒女人,皇宫少了一位打骂小宫女的太监,简直一举两得。

    颜钰知道自己变了,变得恶毒了,变得不择手段了,变得不再是那个看到小猫小狗都会停下来喂食的曾经的自己了。

    这样的转变,却是他最想看到的。

    他的围棋已经让卫熵焦头烂额,无从下手,他的射猎本领也让围猎的皇家子弟汗颜,他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骄傲,那么的卓尔不群。

    围猎场上,他提着自己活捉的兔子来找姐姐颜绮:“姐,给你,逗小外甥玩。”

    颜绮微笑,眼角却含着泪:“弟弟,如果有一天姐姐不在了,你记得要照顾好冰儿。”

    颜钰忽然变得不苟言笑,他瞪着颜绮,似乎想要看进颜绮的心灵深处:“姐姐,我不允许你这样想,你给我好好活着,为了冰儿,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

    颜绮苦涩摇摇头,脑袋上的步摇跟着她一直晃啊晃啊,她苦笑道:“可是弟弟,颜雅怀孕了,我只怕,死期将至了。”

    颜钰忽然握住了颜绮的手,他看着这个一身粉色襦裙的少女,他看着自己最后的亲人:“不可以,姐姐,这事交给我来办,你不可以死,听见了没有!”

    “弟弟,你真的可以解决这种事情吗?你也知道父皇一直冷落我们姐弟,我争不过颜雅的,我……我真的很绝望啊。”颜绮不由得泪眼婆娑。

    颜钰取来手帕,擦去颜绮无助彷徨的泪水:“姐姐,你记住,只要我在,我不会让她们乱来的,你等着,我去处理。”

    颜钰清晰的记得,这一天的阳光特别的温暖,温暖到在这个清冷的秋日午后,他有种可以跟姐姐一起相濡以沫到老的错觉。

    噩耗传来的时候,他还在老皇帝的寝殿里争论不休。

    肮脏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他可以栽赃陷害锦妃,却狠不下心对怀孕的颜雅下手,说到底,还是驸马为人不正,否则一个巴掌拍不响,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辜负姐姐的,必须付出代价。

    颜钰走最君子的途径,将驸马所有的荒诞行径一一搜罗来证据,一举揭发给老皇帝看:“这种男人,父皇真的忍心让第二个女儿也被他糟蹋?父皇难道不赢立马将他斩首示众吗?”

    “颜钰,你还小。”老皇帝有些疲乏了,为什么要生儿育女呢,一个个的净给他出难题,他真的受够了。

    颜钰忽然怒从中起:“我还小?父皇,您睁开眼看看,我十岁了,我长得比十四五岁的还高,我说话老气横秋比三四十的人都成熟,我还小?我不小了!您要是让两位姐姐都被这个人渣糟蹋,那么我将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颜钰,你敢?!”老皇帝忽然怒吼起来,咆哮声中,他竭力睁大的双眼里,写着满满的惊恐与疲惫。

    颜钰头也不回的离开:“我有什么不敢?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总领太监进来传话:“陛下,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绮公主殁了。”

    ……殁了?

    殁了?

    殁了……

    又一个亲人,殁了……

    唯一的亲人,殁了……

    颜钰僵硬地抬起头来,不知不觉间早已满面血泪,血色的泪水,像是在控诉着对老皇帝的不满与愤怒,颜钰忽然失心疯了一般,将偌大的正殿砸了个一干二净。

    砸光了这里,又扫荡干净了整个皇宫的其他所有宫殿,一时间,明明怨声载道,却人人敢怒不敢言。

    颜钰他疯了,颜钰他病了。

    人们都这么说,颜钰却觉得,自己没疯,也没病,是这个皇宫疯了,是这满皇宫的人病了。

    彭硕搜集到事发经过赶回来报告时,颜钰却不见了踪迹。

    整个东宫都出动了,找了足足四五个时辰,却谁也找不到消失的太子殿下。

    最终,收到消息的卫熵从塔下一步步走下,在高塔的背面,找到了蜷缩在草丛中不断抽搐不断颤抖的颜钰。

    颜钰的脸上全是血色的泪水,是了,泪水早就干了,只剩下血水。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住卫熵的领口,声嘶力竭,一声一声质问:“为什么?卫熵,这是为什么?我颜钰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哀嚎声中,颜钰不断垂泪,一滴一滴,红的触目惊心。

    卫熵受惊不小,急忙施法护住颜钰的心脉,将颜钰抱去了塔顶医治。

    彭硕浑身是汗地赶来,站在昏睡的颜钰面前,他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悲愤。

    良久,他才问道:“卫熵,为什么?为什么女人要为难女人?她逼死了她,难道她就可以逍遥快活了?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便不是一母所生,可到底是一个爹出来的,怎么会恶毒至此呢?卫熵,是我不懂这世间的险恶,还是这世道太人心不古啊?”

    说罢,彭硕双膝跪地:“天啊,卫熵,我快受不了,我真的要受不了了,太黑暗了,他这一路走来,承受了多少,忍耐了多少,背负了多少?他太强大了,换做是我,早就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了!”

    “彭硕!”卫熵忽然严词骂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黑暗?血腥?人心险恶?那又怎么样?你死了就会不一样了?你跑了就会有改变了?告诉你,什么都不会变,只有他会变成孤家寡人,孤立无援!”

    “告诉我,你应该早就算到颜绮的劫难,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彭硕闭上眼,泪流满面,那么乖巧的姑娘,那么清纯甜美的姑娘,就那么傻乎乎的喝下了□□,给颜雅让位,作为交换的条件,颜雅不去揭发颜绮舅舅□□颜雅的事实,这一切,是不是太丧病太难以接受了?

    为什么别人的错误要颜绮来背负?就因为她性格软吗?就因为她不是烈性的泼妇吗?

    “不公平。”彭硕哭诉道,“不公平,卫熵,这不公平。”

    卫熵扶起地上的彭硕:“何来公平,何来不公平?我便是算到有此一劫,我能做什么?我的命运是与颜钰绑在一起的,我只能动他的,不能动别人的,否则,颜钰要承受反噬的啊。”

    彭硕终于停止了嘶吼,他闭上眼,脑海里,那个笑着奔赴黄泉的姑娘,是那么的刻骨铭心,那么的永志难忘。

    他大概,再也不会爱上别人。意识到这一点,彭硕终于明白,自己哭诉的不仅仅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生命的凋零,更是哭诉自己无望的情感的终结。

    他来到天台上,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倾盆大雨,青灰色的天空下,雨幕疯狂地粉饰这肮脏皇宫的太平假象,这让他感到恶心。

    可是最终,他却还是下定了决心:“卫熵,我答应你,继续守护他,有我在一日,便有他在一日,除非我的星辰陨落,除非我的终点已达。”

    卫熵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拍拍彭硕的肩:“那我就放心了。明年春天皇宫会大乱,在这之前,你和他去前线。”

    “大乱?”彭硕挑了挑细长的凤目,红红的眼眶里写满了倔强与坚强。

    卫熵点点头,解释道:“老皇帝的星辰就要黯淡下去了,作祟的小人将越来越多,这个时候,你带他去前线,立下无人可以替代的战功,凯旋,登基!”

    “不怕有人逼着老皇帝易储?”彭硕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卫熵用力地拍拍彭硕的脑门:“你啊,多读点兵书,别总指望我给你解释!笨!”

    “别拍了!都是被你拍傻的!”彭硕不甘的抗议着。

    卫熵无奈,回到塔内从书堆里搜罗出来几本厚实的线装书给彭硕:“给,临阵抱佛脚也行,反正你也只是比我笨一点而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去吧,明年征战沙场之时,你会感谢我今天的助力的!”

    “什么叫只比你笨一点?这话我可以不依啊!”彭硕抢过兵书,宝贝似的捂在胸前。

    卫熵忽然失笑:“是是是,兄台言之有理,兄台比我笨得不止一点,而是两点,兄台还是快快看书吧,请~”

    彭硕自知说不过卫熵,只得将兵书朝卫熵身上重重一拍:“你滚!”

    两人打闹着,却浑然不觉,背对着他们的颜钰早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本该纯澈如水的眸子里,只剩下仇恨。

    仇恨的潮水,恰似那汹涌的漩涡,不断翻滚,不断旋转、发酵,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翌年春来,颜钰自荐征战沙场时,皇宫里已经乱做一团了。

    老皇帝似乎是老糊涂了,竟然将自己的小姨子给睡了,这小姨子可不是一般人,是著名的泼辣户雨妃的妹妹。

    雨妃之所以叫雨妃,不外乎是因为她爱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一个泪人儿,跟下雨似的,顾得此封号。

    老皇帝意识到自己作了混账事情时,脑子还是混沌的,他这个人虽然有点任性,但是从不沾染后妃的姐妹,没想到,居然晚节不保,将小姨子给糟蹋了。

    雨妃这一闹,闹得老皇帝直跳脚,一气之下,干脆带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子去行宫住着,图个清静。

    正巧行宫的地暖特别舒适宜人,颜钰便也破天荒的被特许跟去了。

    在行宫里待了几日,实在是憋得慌,前线一纸烽烟再起的战报下来,颜钰便毛遂自荐去了。

    老皇帝将这个半大的小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问道:“寡人看不出来你有任何打胜仗的资质。”

    颜钰却道:“儿臣也看不出来父皇有任何不试一试的理由。”

    是的,本来老皇帝就不喜欢他,战死的话,岂不是更好给老二让位子?

    老皇帝点点头,大手一挥,准了。

    当颜钰挂帅出征,早已酝酿多日的锦妃终于想着法子,死灰复燃了。

    这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午后,锦妃趁着老皇帝不在,索性将自己从冷宫放了出来。

    来到雨妃住处,将小姨子如此这般挑唆一番,随后便与小姨子两人唱起了苦肉计,将老皇帝从行宫骗了回来。

    而此时的颜钰,浑然不觉自己的太子之位已经是他人唾手可得的近水楼台了。

    然而,也正是这一次的变故,使得颜钰最终以战神之名赢得大颜百姓的认可,班师回朝,继承皇位,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