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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癸卯月,癸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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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罔遇见孟盼的那一年, 他十四岁,孟盼二十四岁。

    有人报了警,最近丢小孩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警察出警很快,人贩子没收到提醒, 江华园的窝点被缴了个干净。金罔和一众小孩被救了出来, 长时间呆在那里的小孩不是残就是浑身伤, 被救出来的时候,队伍里的新警官当场就哭了,抱着那些瘦弱的孩子上车。

    每个小孩都轻的像羽毛一样, 窝在怀里眼神怯弱的像一只被虐待过的猫,奄奄一息,眸中无光。

    一个被女警抱起的小女孩环着她的脖子, 轻轻说了句谢谢,女警朝她笑,说:“不用担心, 我们带你出去。”那女孩微微笑, 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群孩子没人去尖叫哭喊,他们都没有力气去庆祝这迟来的救助。

    金罔的腿是硬生生被打断的,孟盼抱起他的时候还没发现, 等他放下他的时候才看见金罔畸形的双腿, 不自然的垂着。

    金罔睡梦中还很不安稳, 眉头皱的死紧, 孟盼见状, 摸摸他头,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金罔的眉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松开,想要离开时却被他拉住了手,声音很轻,虚弱无力:“……不……要……”

    那双眼睛慢慢睁开,哀求着他:“不要……离开……”

    孟盼看着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抚上他额头对他说,“我不走,你安心睡吧,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他轻轻顺着金罔的头发,看着眼前的孩子因为浑身伤痛而闭上眼睛,说道:“睡吧。”

    他作为一个刚刚上任的警官,气血方刚,最看不得这种事情。抓孩子们的人贩子,用小孩来作为生财之道,当真是心狠手辣。看着这些孩子的惨状,孟盼恨不得生啖其肉。

    每一个见此情景的警官都是同一个感受。车里的孩子们都或晕或睡,他们要带孩子们去医院,车内静悄悄的,一个女警偷偷擦了下眼泪。

    这些孩子们太乖了,乖到让人舍不得用一点点力去碰他们,那群人贩子是怎么下的了手去做这种事情?残忍到可怕。

    -

    小长岛带奶奶去做了手术,临做之前他一直握着奶奶的手,一遍遍重复,“奶奶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们可以一起散步,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这是个成功率很高的手术,但小长岛还是很担心。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手术居然失败了。

    他的奶奶没救活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小长岛一度崩溃,他和奶奶一直靠低保生活,奶奶把他养大,她在小长岛心中是像精神支柱般的存在。他一直希望奶奶能生活的好一点,有钱可以做手术。可他奶奶的病花费开销巨大,而他父母对此不管不顾,小长岛一个人根本负担不过来。于是他才铤而走险给人贩子当线人找走失的小孩,以此谋生。

    如果不做这行,他根本活不下去,没人教他对错,没人告诉他这到底是好是坏。

    因为金罔对他好,他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于是他后悔了,报了警让警/察去救金罔。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举报一件事……”

    …………

    如果小长岛报警早一点,那金罔的腿就不会断,他就听不见他父亲丢弃的话,他也不会把抱他起来的那个人,当做心底的依靠。

    可惜迟了,来不及了。

    上天好像在惩罚他一样,所以就带走了他奶奶。小长岛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了他奶奶,他以前都是为她活着,如果她年老归去,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正常去生活。

    小长岛知道他奶奶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颤抖地抬头,确认似的问,“……真……真的吗?”他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你们……是在骗人的吧。”

    “我奶奶才不会死,她很健康,她最近吃的还比以往多了,怎么可能呢?”他不停询问,紧紧地抓着主治大夫的手,睁大眼睛一字一字地问,“你们是骗人的对吧?你们在骗我!”

    旁边的护士看着一个小长岛哭成这样,不忍心地偏过头去。

    小长岛的眼睛和脸,会让他哭起来的时候很招人疼,但他哭得一点都不美,甚至有些难看。

    当他奶奶被推出来的时候,他扒着那白色的盖布始终不肯掀开,跪在地上狂哭不止,心像裂开了一样。

    这是他最后一次哭泣,之后,就再没了机会。

    他报了警,就有人不会让他活。

    -

    金罔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他腿做了手术,打着石膏。病房里白茫茫一片,好像缺了颜色。

    孟盼时不时来医院看这群孩子,走到金罔那个病房的时候,却被他死水一样的眼神弄得心中一惊。

    他走进去,拿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你醒了?还好吗?”

    金罔伸出手,拉住孟盼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他手比成人的孟盼小一圈,根本包不住,可他还是要握着,不肯放。

    孟盼看着他亲昵的举动,不由得摸了摸他脑袋,“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你的父母在哪?你叫什么名字?”

    金罔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拉着他手,不肯放他离开。

    只要孟盼有一丝想要离开的念头,金罔就一直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但就是这样的眼神,却让孟盼不忍心离开。

    当孟盼再一次起身的时候,金罔又直勾勾地看了过来,孟盼弯唇一笑,“我也要吃饭的啊,中午了,你饿不饿?”

    金罔摸摸握紧了他的手,而后才缓缓松开,很留恋的样子。

    -

    金罔很黏孟警官,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养伤养了很久,都是孟盼在照顾他。他努力做复健,疼到浑身冒汗,还是不肯放弃,只有旁边有孟盼在,他连哼都不哼一声。

    孟盼很奇怪,除了救他出来那天听过他说话,自此之后的相处就再也没听过了。

    所有人都被安排了做心理疏导,只有金罔一个人不肯说一句话。

    那些小孩大多都联系到了家人,唯有金罔说都不愿意说。

    直到他出院前一天,孟盼也要离开了,那个时候金罔才开口说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

    “我能和你回家吗?”

    他仰着头,和孟盼撞进同一条视线里。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

    -

    ——孟盼。

    金罔咀嚼着这两个字。

    名字很好听。

    金罔作为一个孤儿回了孟盼的家,和他一起生活。金罔晚上睡觉一定要窝在孟盼的床上,紧紧地靠着他才睡得着。

    孟盼天生体热,而金罔天生体凉。

    冬天晚上孟盼甚至会被他冻的一激灵,夏天就拿他当散热器,抱起来很舒服,凉凉的,皮肤很滑,小时候的伤口都好全了。

    这个时候金罔十九岁,孟盼二十九岁,距离被绑的经历过去了五年,成为了过去的一段阴影。

    金罔再没见过小长岛,原来他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

    -

    孟盼还把金罔当作曾经那个拉着他袖子不让他走的小少年,而不是一个长了五岁的成年人。

    金罔圈着他把他按住他怀里亲的时候,孟盼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没想到,自己看着一点点拔高的少年,怎么就赖上他了。从对方不肯说话到对自己笑,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自己看着他一点点走出阴影。

    ——可走没走得出,真的不一定。

    金罔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敢面对他,甚至开始躲他,直到被他堵在办公室。

    大龄优质男青年孟盼一直都没人看得上他,背后一直是金罔做的好事。

    孟盼被金罔堵了嘴,按在办公室门口差点没办了他。外面有人敲门孟盼浑身一抖,立刻想要把衣服穿好,金罔咬了口他耳朵,一丝不苟地帮他把衣服穿好。

    门口来的人叫洛柯,那个让金罔突然对孟盼采取行动的人。

    金罔对孟盼的占有欲很强,而洛柯让他有了危机感。

    这样的金罔让孟盼觉得可怕,不停想要逃避,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有种乱/伦的羞耻感。即使两个人只相差十岁,但孟盼一直拿他当儿子在养。

    即使他在相处过程中有了喜欢。

    -

    洛柯对孟盼表白了,被金罔知道了。洛柯是他同事,两个人上班相处的时间会很长。

    孟盼完全没想到金罔会把自己绑起来,不准他出门。

    怎么可能不去上班,孟盼解开手铐出去上班了。晚上被洛柯一起邀请去吃了晚餐,两个人相谈甚欢。

    这算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

    前世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展现在金罔眼前,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以前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的一生结束了,现在可以重新开始。】

    ——我是怎么死的?

    【自杀。】

    系统不肯多说,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被他看到,这辈子也不会好过了,就让他靠着现在温温和和的模样,去见上辈子他对不起的那个人。

    系统没说的情况是接下来发生的,它隐瞒了。

    -

    洛柯和孟盼的关系很好,好到让金罔嫉妒。

    被金罔看见骆柯和孟盼告白时,金罔很嫉妒,把孟盼绑起来,不希望他接触到洛柯。

    但孟盼怎么可能就这样一直呆在房间里,金罔开始平平静静对他说话,后来他出去的次数太多,还经常和洛柯在一起。金罔受不了,他觉得是那个人夺走了属于自己的孟盼。

    给他上了链条锁住他。

    明明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因为两个人都互相喜欢,为什么又岔了上一条歧路。

    小时候的阴影在他脑海中从未消失过,他体内的暴力因子永远在潜伏着,蠢蠢欲动。

    直到孟盼一次次逃走,他一次次加重了镣铐。

    直到他耐心尽失。

    连亲吻也不会再温吞细雨,把孟盼的氧气全部汲取干净才肯放手。

    洛柯察觉到孟盼的不对,跟踪他回了家,却被早就伺机而动的金罔暗下杀手。

    被锁了很长时间,孟盼活得越来越痛苦,他求金罔放了他,他会好好对待他,会像以前一样。

    金罔心松动了,他解开镣铐,换来的是孟盼再一次逃脱。

    孟盼不想让金罔坐牢,所以他始终是仓皇逃脱,而不肯告诉警局的同事。再一次被捉回来的时候,金罔弄瞎了他的双眼。

    这对孟盼大抵是种折磨,孟盼精神濒临崩溃,他被锁在地窖里,脖子和脚腕都被牵制着,还盲了眼。

    恍惚间他听见了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很近,很安详。

    等金罔回来时发现孟盼死了,他就疯了。

    两个人互相折磨,孟盼消耗掉他的耐心,金罔一直在消耗孟盼对他的好。阴影的存在就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他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看他们愈渐疯狂。

    金罔在江华园的那段日子里,早就为以后埋下了引线。

    如果不是小长岛,他不会疯。但如果不是小长岛,他也不会遇见孟盼。

    -

    金罔怨念很重被绑定给了系统,只要完成孟盼几世的愿望,就可以让他活过来,他同意了。

    系统抹去了他的记忆,让他好好完成孟盼的愿望。

    在所有攻略当中,如果不失忆,他还是那个残暴的金罔,会想把每一世的孟盼都圈养起来的金罔。

    金罔轮回几世,就是为了还清欠孟盼的情。

    03

    时光回溯。

    记忆定格在金罔第一次将孟盼锁在屋内的时间,那时候悲剧还没发生,所有都可以重来。

    金罔回来了,他看见房间里被绑在椅子上垂着头睡着了的身影。这时候孟盼还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他觉得是金罔一时生了气而已。

    现在时光很美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下半张脸埋在阳光的阴影里,有一个好看的弧度。

    金罔不由得心思微动,他走过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没有深入,没有浅尝辄止,这是一个幸运的吻。

    ——我们能相见,这样就很好。

    孟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金罔近在咫尺的脸,脸在一瞬间就红了,“你在干吗,离、离我远点,我不是……”

    傻子才看不出他也喜欢金罔。

    以前的金罔就是个傻子。

    “我好喜欢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金罔问得很诚恳,尚还年少的脸略带些未经事的稚嫩,让陷入其中的孟盼顷刻惊醒。

    ——他才十九,我已经二十九了,怎么能这样?

    孟盼偏过头,红着脸拒绝,“你把我放开,你把这种事想得太简单了,我已经……”已经二十九了,我比你大那么多。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话,金罔不由得轻笑,“这种事很困难吗?”

    他帮孟盼把束缚解开,双膝跪在他腿两侧,捧着他脸,直视孟盼的眼睛,“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你可能以为我不够成熟,以为我在开玩笑,但都是真的,我和你早就相处了很久,我上辈子喜欢你,上上辈子也喜欢你。你每一世都是讨人喜欢的模样,你老了我也喜欢,况且……你一点也不老。”

    他说着认真,仰着头的孟盼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睛,原来他都知道自己的顾忌。

    “你在我眼里长的永远是二十四岁的样子,你把我从江华园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孟盼噗嗤一笑,眼泪都回了眼眶里,“撒谎不要那么容易让人看出来,那时候你才十四,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每一刻都想看见你,你要是和别人牵手我会不高兴,你和别人说笑我也会不高兴。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但我会慢慢改,让你可以接受我。”

    金罔看着他,缓缓靠近,“可以……吗?”

    孟盼脸上的烧红一直都没下去过,他看着金罔的靠近,抿了抿唇,微笑道,“好啊。”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

    这说起来好像黄粱一梦,根本就没有什么系统,都是金罔做的一个梦而已。但金罔真的相信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意失去孟盼。

    舍不得,放不开。

    04

    所有都来得及,唯独一个人,那个人的生命定格在十二岁。

    小长岛终于不用在奶奶和做坏事间挣扎了,也不用觉得对不起金罔了。

    他因为背叛了组织而被上面派下来的人悄悄割喉,扔进了焚尸炉。

    世界上少一个乞丐,没有人会知道。

    唯一在乎他的奶奶,也死在他前头。小长岛一生没经历过太好,出生就被放弃的孩子,他不知道上帝,不知道未来。山缝底下的屋里子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就是小长岛的一生。

    他觉得最好的生活,就是奶奶的病治好,他们可以一起牵着手出门散步,看看傍晚的夕阳。

    他始终没得到这个机会,山缝间的小屋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最后一点存活于世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两个人相遇在最天真的时候,不知道是小长岛的错误,还是金罔的错误。

    金罔遇见小长岛的时候,小长岛脸上画了猫一样的胡子,看上去特别可爱,他这样逗他奶奶开心,拿着碗给她喂饭,希望她笑一笑。

    05

    金罔和孟盼在一起一年多了,金罔拉着他去游乐场玩。是孟盼想去的,但他觉得三十岁这个年纪想去游乐场实在是太难以说出口了。

    于是就由金罔说出这个请求,他看见孟盼听到这个词的时间,那双突然亮晶晶的眼神。

    像小孩子一样。

    金罔猛揉他脑袋,把他按在怀里一顿揉。

    情到浓时金罔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神,就在床上办了他,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明明该腰酸背疼的孟盼此刻却生龙活虎把睡着的金罔叫起来去游乐园。

    金罔宠着他,也愿意被他闹。

    两个人的身份和年纪像互换了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他对孟盼都极有耐心。所以累着的是金罔,而不是处于下方的孟盼。

    他在游乐园里遇见了三个人,他曾经的父母,和那个他最后一眼见时裹在襁褓中的妹妹。

    已经长这么大了,六年过去了,金薇如今七岁,蓬蓬裙穿得很漂亮。

    不远处玩闹的金薇看见金罔的视线望过来,金罔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好奇地看着他,对他展颜一笑,温和灿烂,像一个心地善良的公主。

    在金薇对他笑的那一瞬间,金罔就释怀了。他知道那个家庭里不缺他,也永远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金罔手插进孟盼的指缝里,握紧了他的手,半点舍不得松开。

    他有孟盼,就足够了。